“算了,我也隻是忽然想起來而已。”
“不,”盛淮南認真地看著她,“這半年來,我一直都想跟你,我看你打工、賺錢,很勤奮地自立,越來越覺得自己實在很慚愧。”
他轉過頭去看兩個正踮起腳去嗅滿樹怒放的白玉蘭的孩子:“我的是真的。最近越來越這樣想。相比之下,我才是什麽都不懂的那個。”
洛枳盯著這樣的盛淮南,久久不知道該什麽,慌亂的心跳仿佛鼓點,前段時間一度漸弱,此刻又緩緩地放大了音量。
“發呆想什麽呢?”
洛枳回過神:“啊?沒,就是想起那去玉淵潭,他倆很開心。”
“是想那在玉淵潭的你男朋友吧?”
你男朋友。相處快半年了,洛枳聽到這種叫法竟然還會害羞。
“其實,”她有些遲疑地開口,“我覺得,夢想成真的感覺,有點兒虛假。一切都很完美,但好像又少了點兒什麽。我也覺得我改變了不少,開始依賴人,以前自己習慣一個人做的事情,現在卻覺得孤獨,他不在,心裏就空落落的。這樣是好還是不好呢?以前總是嘲笑那些情侶,現在才明白,站在外圍遺世獨立地評判,是最簡單的事情。”
洛枳沒有在朱顏臉上看到那種“戀愛中的少女你醒醒吧”的揶揄。
“我覺得這再正常不過了。”朱顏整理東西確實是毫無頭緒的,她一邊講話,一邊像是賭氣一樣將手中一大摞裝d的塑料盒子“嘩啦”一聲全部塞進一個箱子裏,狠狠地用膠帶封住,然後一屁股坐在紙箱上,抬頭看向洛枳。頭頂橘黃色的壁燈將她的臉色照得明亮,她像個少女一樣伸直雙腿,晃著腳丫。
像個少女一樣。
三十多歲的女人,做起這樣的動作來毫不做作和別扭。洛枳突然明白朱顏的魅力所在,就像那張她和陌生男人的照片一樣,你從她的眼睛中看不到她的年齡、她的過往、她的未來。
看上去,永遠有一份與單純無關的真。
雖然隻是看上去。
洛枳垂下眼:“你什麽正常不過?”
“正常的意思就是,童話故事結束了,生活開始了。”朱顏微笑,站起身走過來,彎下腰去捏她的臉。
“要不要來罐這個?”朱顏一邊著一邊心繞過一地亂糟糟的箱子和沒來得及收攏的雜物,拐進了廚房,幾秒鍾後重新出現,還沒走到桌邊就將一個東西扔了過來,洛枳手忙腳亂地接住。
一罐冰涼的啤酒。
“不喝茶了?”
“喝茶哪有喝酒爽,而且必須是啤酒,什麽紅酒、洋酒都死到一邊去!”朱顏似乎是被打包折磨瘋了,講話和動作都和平時不大一樣。
洛枳頓覺心中快活不少。
她們“啪”“啪”兩聲拉開拉環,洛枳聽到樓上iffany跑來跑去的聲音,將食指比在唇上:“別讓孩子看見我們這個樣子。”
朱顏聳聳肩,伸出手示意洛枳碰杯。
“曾經有一段時間,在他們還特別的時候,我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討生活,有時候他們哭鬧起來,我甚至有帶著他們跳樓同歸於盡的衝動。這樣一晃,居然也十多年了。”
朱顏晃著手裏的啤酒罐,眼睛亮亮的。
“你剛才什麽,童話結束了?”洛枳連忙轉移話題。
“對呀,”朱顏仰頭灌下一大口,冰得直晃腦袋,半晌才能開口講話,“灰姑娘嫁給王子了,生活開始了。童話故事一般隻講前半部,因為這樣孩兒喜歡看,隻有大人才要麵對後麵的故事。”
年少時仰望的從一而終、一塵不染的神聖愛情,最終不過就是一念起一念滅,和其他事一樣,沒什麽特別。
大人本身就是如此複雜的動物,陰暗的內心,牽絆的關係,披著偽裝的自尊心,怎麽可能釀造出一份不含雜質的感情?
她拍拍洛枳的手背:“歡迎成為大人呀。”
一罐喝完,朱顏意猶未盡,又跑去拿了兩罐,遞給洛枳。
“對了,你媽媽知道……”
“不知道。”洛枳立刻回答。
沉默了一會兒,她們又碰杯。
“真是不聽媽媽話的姑娘。”朱顏咯咯笑了起來。
“我以前不知道我是這種愛逃避的人,走一步看一步可不是我的習慣。”洛枳歎息。
“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隻要你堅持。”
洛枳猛地抬頭,眼睛亮亮地看著她:“那你的堅持,現在有結果了?”
朱顏撲哧笑了:“我堅持什麽了?”停頓了一下,她還是點頭:“我要去美國了,嫁給設文。”
洛枳摸索著一直在流“冷汗”的啤酒罐,一股氣從胃裏衝上來,一直衝到鼻腔,她竟開始流眼淚。
“哭什麽?”朱顏詫異,“你不恭喜我?”
“我會想你的。”
洛枳抹抹眼睛,用腳踢了踢角落的紙箱:“我一定會很想你。”
星期五,盛淮南送她上飛機,在安檢口笑著親了親她的額角,:“早點兒回來,路上心。”
她點頭,看著盛淮南那張熟悉的臉,突然湧出一股深深的不舍。
隻是回去兩而已。她也不知道這來勢洶洶的情緒是怎麽回事,好像生離死別似的。她低下頭掩蓋熱了的眼眶,輕輕捏他的手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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