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甜荔看了一眼裝土豆紅燒肉的大缽子裡盛著一大缽土豆塊,隻配上了零星三四塊的紅燒肉……
蘇甜荔連連點頭,“對!我爸煎的雞蛋天下第一好吃!”
蘇德鈞被哄得心花怒放,一時激動,將屬於自己的煎蛋也挾到了女兒碗裡,“阿妹啊中意食就食多嘀!”
結果——
煎蛋一讓出去,他又心疼了,趕緊搶了塊紅燒肉塞進自己的碗裡的米飯裡埋著。
田秀看著他們父慈女孝的模樣兒,心裡有些吃味,乾脆低頭扒飯。
吃了幾口飯,她終是忍不住,抬頭問蘇甜荔,“來……”
這“來”字一說出口,
蘇甜荔和蘇天才就虎視眈眈地盯著田秀,
田秀適時從善如流地改了口,“……來來來,阿妹吃菜!”
蘇甜荔見弟弟隻挾土豆塊、一塊紅燒肉也不挾……
她毫不客氣地將堆在土豆塊上的紅燒肉一塊不剩的全都挾進弟弟碗裡,又埋怨道:“阿弟,你都已經十五歲了,怎麼還不長個子?”
“我在大西北的時候,北方的男青年十七八歲就能長到一米八一米九呢!”
“你看看你,一米六有沒有?”
“有肉就要吃肉,有蛋就要吃蛋……多吃有營養的東西才能長得高。”
說著,蘇甜荔又把父親讓給她的那個煎蛋,也放在弟弟碗裡。
蘇天才愣愣地看著碗裡的三塊紅燒肉,慢慢紅了眼圈。
他連連點頭,忍住哽咽飛快地扒起飯來。
於是田秀又看著一雙兒女之間的姐友弟恭……
心裡很不是滋味。
到底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們大姐也愛吃煎蛋的。”
沒人理她。
蘇甜荔的飯量並不大,一會兒就吃完了。
她抬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壁鐘——已經八點多了?
在這個時代,政府已經不像五六年前那樣,將擺攤私售貨物視作洪水猛獸,人被抓到了會被定罪,嚴重的還會被槍斃!
但政府也不鼓勵——要是發現有人敢在外頭擺攤賣東西賺錢,會被人舉報、然後公安或者城管會沒收東西再驅小販。
化工廠又在荒郊野外的,基本沒什麼夜生活。
想來,在外頭躲了一整個下午、已經把六十塊錢全部花完的蘇又子應該快回來了。
蘇甜荔笑眯眯地放下碗筷,“爸媽,阿弟,我吃飽了。”
蘇德鈞和田秀一聽,對視了一眼,四隻眼睛閃閃發光!
——這下子,總該把那三百塊錢拿出來了吧?
隻有不明就裡的蘇天才說道:“阿姐,廚房還有很多飯。”
蘇甜荔笑道:“我不吃了,你多吃點。”
她站起身,走到房間門口,從門把手拿過小包袱,又走回到飯桌前坐下,打開小包袱,拿出厚厚的資料遞給父母傳看,又解釋道:
“爸媽你們看,這是我的人事檔案……這一份是我的調令,這是介紹信。國家有規定,凡是赴藏、疆兩地援建,工作,當兵,插隊的,一年工齡按兩倍算。凡是赴西北五地援建,工作,當兵,插隊的,一年工齡按1.5倍算。”
“我一共去了五年,第一年不算,因為那年農場派我去縣城的護校帶薪進修,第二年我回農場上崗,才給我算的工齡。所以我是實打實的四周年實際工齡,辦調動回來的時候給我折算成六年……”
“再加上我在農場工作的那幾年裡,農場沒有發生任何大規模的傳染病,甚至連流感也沒有!”
“我一個人負責本農場,包括地方上五個村子共計五千人左右的基礎醫療。沒有一個人因為生病而死去,所以我連續三年被評為模範標兵……”
“我現在已經是副科級乾部了!”蘇甜荔笑道。
家人一聽,各有各的歡喜。
蘇天才忍不住挺起胸膛,覺得與有榮蔫,“家姐,你真係好叻!”
蘇德鈞也很高興,要知道,他當了一輩子的工人,現在養了個女兒才二十二歲,就已經是副科級乾部了!
他能不高興嗎?
田秀也在笑。
但笑意不達眼底。
“來……阿妹啊,你看看,這是你的造化啊!當初你要真去了江西,恐怕還當不上護士,也沒這個工齡優待,更加沒可能評上模範標兵,也當不上乾部呢!”
田秀苦口婆心地說道:“以後不要再怪你大姐了,反正你也沒什麼損失——去江西下鄉插隊,和去大西北下鄉插隊也沒什麼不同嘛!”
蘇甜荔麵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淡了下來。
蘇天才不樂意了,“媽!話不是這麼說的!”
“是因為我二姐很優秀,所以她去哪裡都可以闖出一番事業來!”
“你怎麼就不想想,如果我二姐去的是江西,說不定她能做出更好的事業來呢?”
“大姐做人很差勁!她這麼做,是在阻斷二姐和家裡的聯係啊!媽,你就這麼不在乎二姐的死活嗎?”
“我現在隻恨當時的我還不懂事,如果讓我知道,二姐帶病離家,是有可能死在半路上,死在缺醫少藥的大西北的話,我寧願去的人是我!”
“夠了!”田秀惱羞成怒,“你二姐現在沒事,好好地坐在這兒吃了兩個煎雞蛋呢!蘇天才我警告你,以後不利於家庭團結的話不要說!”
蘇德鈞開始和稀泥:“好了好了,阿妹才回來你們吵什麼吵!”
然後竭力和顏悅色地對蘇甜荔說道:“阿妹啊,是這樣的……我們都曉得你受了委屈,等你大姐回來,我揍她一頓給你出氣!”
聞言,田秀狠狠地瞪了蘇德鈞一眼。
蘇德鈞話風一轉——
“但你媽說得也有道理,一家人嘛,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哪有不吵架的?”
“你媽也是為了這個家裡好……”
“阿妹啊你從小就懂事,不要太計較啦!”
聽了蘇德鈞說的後半截話,田秀麵色稍霽。
蘇德鈞害怕夜長夢多,索性直截了當地對蘇甜荔說道:“阿妹啊,現在是這樣的,你媽現在有個掙錢的門路——就是我們廠子裡現在在搞集資……”
田秀也接過話題,仔仔細細地對蘇甜荔解釋了一遍這個項目是多麼的穩妥、賺錢。
蘇甜荔笑道:“這麼說,我還成了家裡的福星啊!瞧,我一回來,家裡就好事連連!”
蘇天才連連點頭。
蘇德鈞焦急地說道:“那、那……阿妹啊,你、你……”
蘇甜荔笑道:“放心吧阿爸,這三百塊錢我有!等賺到了一百八,本錢還我,利錢我們一家六口平均分,好不好?”
殊不知,蘇德鈞麵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什麼?本錢她還要拿回去?
那當然不行了!
他才是一家之主!這本錢利錢必須全是他的!
到時候啊,他要買上一整箱石灣大曲回來,以後呢他每天晚上喝點兒小酒,那日子才叫滋潤呢!
啊對了,再給小於打個銀手鐲……
田秀也一臉的不高興。
——什麼?利錢全家人平分?
想啥呢!
那當然是……
本錢利錢都歸她這個當家人所有啦!
要不然啊,這家吃喝拉撒的,哪一樣不是她在操持?
蘇甜荔似乎看不出父母眼裡的算計。
她笑眯眯地打開包袱找錢。
找著找著……
蘇甜荔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起來。
“啊?我的錢呢?我的……三百六十二塊五角錢呢?!”
“不見了?”
“不見了!真的不見了?!”
“爸!媽,我的錢……不見了!”蘇甜荔驚惶失措地叫嚷了起來。
聞言,蘇德鈞、田秀和蘇天才全都慌了。
“怎麼回事啊阿妹,你、你再找找!不會是在路上被扒手偷走了吧?”
“是不是放錯了地方?荔枝啊你是不是放在枕頭底下了?”
“二姐,真的找不到了嗎?是不是又被大姐拿走了!”
這時——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而入。
原來是穿著一身嶄新漂亮連衣裙的蘇又子滿麵春色的回來了。
蘇家人齊齊盯住了蘇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