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麼說人生如戲呢。
這下可好了,人家說幫她找工作,她說不用,轉頭就找到他家裡來了。
回想起娜斯佳的描述——小天使、可愛嘴甜.......
親媽濾鏡誤人!
燕棠坐在書桌邊等待,心裡很尷尬。
書房內的陳設很簡單,黑白色調為主,牆上掛著一排的拳套,角落裡吊著一樁沉重的沙袋,隻有窗台處又一抹清亮鮮活的藍色。
那是一隻栩栩如生的山雀標本,胖嘟嘟的,背脊有一片藍色的絨毛,尾羽青藍,腹部卻是一片潔淨的白。
宋鬱運動完後迅速洗了個澡,走過來拉開她身邊的椅子坐下,身上還帶著混合薄荷香氣的水汽。
燕棠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
這是她離宋鬱最近的一次,膝蓋與他的腿僅有兩指寬的距離,光線明亮,難得能近距離觀察他的顏值。
但相比那張賞心悅目的漂亮臉蛋,高大的體型卻給她帶來了生理上的壓迫感。
燕棠有些拘束地將椅子挪遠一點。
宋鬱垂眸看著她,微微一笑:“你今天很漂亮。”
佯裝不熟的氛圍直接被打破。
他肯定能看出她精心打扮是因為很想要這份工作。
燕棠想。
她的確很想要這份工作,而且如果有機會,燕棠還想回到那天晚上,當宋鬱問是否需要她幫忙的時候,至少給一個再溫和點兒的回答。
不過宋鬱卻並沒有提及之前的事,而是迅速切入正題。
“從現在開始計時上課,但在正式開始之前,我還要單獨跟你溝通需求,你有什麼需要了解的,也可以提前問我。
“如你所見,我現在正在北京進行格鬥訓練,不出意外的話,未來幾年都會在中國生活,明年會在這裡念大學......”
原來宋鬱以前一直生活在莫斯科,是因為訓練需求才移居中國,不過教練的英文不夠好,也不會俄文,訓練的時候交流很不順暢。他還正在大學裡讀預科,課上會學文言文和古詩詞這些內容。
所以嚴格來說,他有兩個需求,一個是家教工作,通過補習來突擊兩個月後的預科考試。另一個則是類似於語伴加翻譯的工作,陪同他一起到俱樂部訓練。
宋鬱的中文水平的確很不怎麼樣,大概在小學二年級會拚音、認得少量中文的階段。
除此之外,他會一些很簡單的招呼用語,譬如“你好”,“吃了嗎”,可能因為父親是中國人,對親戚之間的稱呼也很熟悉,發音還算標準,隻不過因為俄語中缺乏聲調變化,以至於他的吐字發音還有些用力。
在這個學習階段,生字和基礎語法是最大的難題。燕棠在之前有過補課的經驗,這個工作內容對她來說並不難。
她一點點教他念,手中的筆便一筆一劃地寫,目光側過去,宋鬱垂著眼認真看她寫字。
長長的睫毛垂下,和他的發色一樣是柔軟的淺棕色。鼻梁高挺,微有起伏,在鼻尖處略翹,精致而不冷硬。
“明白了嗎?”燕棠停下筆。
宋鬱眉眼一彎,點點頭,那雙如同貓眼般清透的眸子透出青澀的、柔和的、甜蜜的光來。
——確實挺招人喜歡的。
燕棠的思緒走神一秒。
時間將近,她把齊整的筆記推到他麵前。
“你學得很快,很厲害。照現在的情況,隻需要補習基礎,再集中研究一下往年題,是有很大概率通過考試的。”
“那太好了。接下來還有幾個問題需要請教你,Yana老師。”
宋鬱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厚厚的本子遞給她。
燕棠打開本子,發現上麵是密密麻麻的連筆俄文,角落處配有兩三筆的簡筆圖示,瞬間被那種在莫斯科交換時看不懂板書的眩暈感襲擊。
本子上的筆記還算工整,但裡麵有很多不在日常使用範圍內的專業名詞。
宋鬱把本子翻到其中一頁,指著其中幾個長句問:“這些用中文怎麼說比較好?我覺得翻譯軟件的內容很不準確。”
燕棠以往沒有接觸過格鬥,對相關名詞並不熟悉。
一行總有一行的術語,這並不奇怪,但作為中文老師,被學生問到不明白的詞時難免尷尬。
她緩緩說:“這裡麵有不少專業名詞,我需要查一下詞典。”
在她查詞的時候,宋鬱坦誠道:“找中文老師的事情是托我媽媽安排的,可能之前沒有詳細向你提過,雖然預科的考試非常重要,但我也希望聘任的對象能有效輔助我跟教練交流,而不隻是聊閒天。”
燕棠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心裡微微一沉,但還是給自己爭取了一下。
“我可以提前將這些詞都查清楚。”
“這件事聽上去很困難。”
“不會,我隻要將他們的中文標記出來,多熟悉幾遍就好。”
宋鬱隻不清不楚地說了句“okay”。
正當燕棠想問他是否還有彆的疑慮時,吳阿姨敲了敲門,提醒他們到下課時間了。
“抱歉,我還有彆的事。”
宋鬱拿起手機站了起來,燕棠坐得離他近,不經意瞥見屏幕上顯示有許多未讀的消息。
“沒關係,希望這次課對你有幫助。”她連忙說。
“你教得很好,我們可以保持聯係。”
在應聘一項工作的時候,“保持聯係”是個曖昧不明的概念。
它可以是一種拒絕的委婉說法,也可能表示對方還在考慮中。
燕棠清楚,像這種水平的報酬,可以找到很多看上去比她要優秀的老師,比如專業的對外漢語學生,她唯一的優勢就是俄語流利,在之前有過短暫的輔導經驗罷了。
懸。
這是她離開時的想法。
走到地鐵口時,燕棠收到了娜斯佳的八百元轉賬,娜斯佳還提及後續是否繼續上課,要看宋鬱的意思。
之後連續一周,她都沒再收到宋鬱的消息。
燕棠數次打開和宋鬱的對話框想要詢問,但看到上次的對話,立刻泄氣。
她轉而再聯係了一次娜斯佳。
娜斯佳很耐心地回答,說宋鬱在外地比賽,帶了個新翻譯,也許是已經定下了老師。
不過宋鬱的手機在比賽期間都由助理保管,非比賽的消息會被暫時擱置,現在沒人能聯係上他,等比賽結束後他也許會給她一個回複。
燕棠有些沮喪。
好在這種事她經曆過太多次,默念了幾遍命裡無時莫強求,算是就此把這件事揭過。
她最終接下了另一份詩集翻譯工作,時間很寬裕,初稿時間在明年四月,報酬雖然不如家教工作,但聊勝於無。
日子磕磕絆絆繼續往前走,最糟心的還是楊一舟仍然在堅持不懈地聯係她。
燕棠就不明白,不過見了幾麵而已,她哪兒有那麼大魅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