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秦王就把龍袍穿在了身上。
他絲毫沒有避諱自己的死亡,也沒有避諱任何人的目光,他如自己承諾的那般,像自己的潛台詞所說的那樣。
龍袍就在府上。
他大大方方的告訴薑輕魚,這是活路。
也大大方方的告訴周圍的所有人,他是個瘋子。
可他是秦王,所有能管教他,能讓他屈服的人全都已經死了。
如今在這場宴會裡,即使所有人心裡都暗自罵他瘋子,癲狂,也不敢把話放在嘴邊。
因為他們怕死。
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今日從進入這場宴會的一瞬間,就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歌舞聲實在是絢爛美麗,怡翠坐在距離秦王最近的一邊,看著秦王喝的爛醉如泥,也看著他穿著龍袍在蝶飛鳳舞的舞女堆中嬉戲打鬨。
一切如夢似幻。
直到宴會快要結束,秦王送上了一杯酒。
他直勾勾的看著怡翠的眼睛。
他說:“後生,喝下這碗酒,我就把這一件龍袍贈予給你,這是我給你的一條活路。”
他說:“喝下這碗酒,你五日之後才會毒發身亡,我會特意為你敞開大門,一路通行,讓你帶著這身龍袍回到京城,回到我那親愛的皇兄麵前,你會有足夠的時間向他控訴我的罪名。”
他說:“喝下這碗酒,你我所有的恩怨,一筆勾銷。”
他一開始就沒有隱瞞,到最後也不打算隱瞞。
這就是他給薑輕魚設下的必死之局。
這就是原本的薑輕魚會遇到的難題。
毫無疑問,薑輕魚沒得選,怡翠也沒得選。
她沒有說話,也不曾掩麵,就這樣直接將這一口酒當著秦王的麵一口吞了下去。
“好,好……好!”
秦王連道三聲好,猛地脫下自己身上的那一件龍袍,讓人遞給怡翠。
怡翠收下了龍袍,用薑輕魚的模樣,語調對著秦王一拱手:
“那麼,輕魚就先告辭了。”
秦王大袖一揮,所有的路都敞開了。
人們紛紛用擔憂,譏笑,各式各樣的表情注視著怡翠。
怡翠這時才在想。
原來平日裡小姐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殺出一條生路的啊?
好窒息,好難受。
她下意識的想要彎腰,加快腳步溜走。
可這會兒她很清楚的曉得,自己不是怡翠,自己代表著的是小姐。
她要用小姐的姿態走出去。
於是她挺直了自己的腰背,端著自己的表情,一雙眼睛無神的看著前方。
直至走出大門,怡翠的眼角才掉落一滴眼淚。
後麵的秦王大醉一場,醉生忘死,最後倒在殿內的正中央,在燈火通明,一片奢靡華麗之中擺成一個大字,麵朝上蒼。
他仰天大笑,他眼裡噙著淚,就像一條身在案板等待宰割的魚,漸漸的連掙紮也沒了。
他喊著:
“這個時代沒有贏家,這個時代沒有任何人能成為贏家!”
“各位,永德這一生害人無數,如今也終於得到自己的結局了!”
“我馬上就下去,任由你們怨火焚燒,毒魂啃咬,挫骨揚灰!!!”
他爬了起來,狼狽的衝到了自己的房屋,拿起一枚號角向著天上一吹。
秦北郡的邊牆,猛地出現了一聲土炮聲響,一聲接著一聲,百姓驚慌失措的逃竄起來。
可還沒等他們逃出幾步,城門大開,他們看見身著白銀戰甲,如同蒼銀戰龍的軍隊帶著武器襲來。
百姓們跪倒在這支隊伍麵前,磕頭求著:
“有敵人殺過來了!”
“將士,有敵人殺過來了!”
這些兵馬,穿著大幽的戰甲。
百姓以為那是自己的救命英雄,卻不曾想下一秒就被英雄一杆長槍從後頸刺穿了整個脖子,一整個腦袋都被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