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貞吉是心學門徒,他看到蘇澤的“百姓日用之道”後,鼻子差點氣歪了。
什麼時候日用之道是這樣了?
泰州王艮的日用之道,實際上是將“良知”就在日常生活中,主張遵循本身的欲望好好生活,從日常事務中體會良知,從而達到聖賢的境界。
怎麼被蘇澤曲解成這個東西!
趙貞吉想要罵人,可偏偏又說不出話來。
如果是在科舉中,趙貞吉肯定要給蘇澤這篇文章零分。
可放在報紙上,這篇文章又沒問題。
這是不是百姓日用?
是不是蘇澤從日常所見的事務中,窺探到了道理?
關鍵他這個道理似乎還是自洽的,就連趙貞吉也忍不住回去找一塊琉璃,試試能不能做出蘇澤所說的“放大鏡”來。
他這些年年老視衰,有些書上的小子都看不清了,如果真的能做出放大鏡來,自己就不用讓兒子念書給自己聽了。
讀書這種事情,還是安靜的自己讀才有意思,聽著彆人讀總是差點意思。
和張居正趙貞吉不同,首輔李春芳對於報紙的第四版更有興趣。
徐渭這篇《女狀元》其實早有流傳,當年徐渭給李春芳做過幕客,李春芳自己也是讀過的。
但是和自己讀過的那一版相比,這次徐渭的版本劇情更生動一些,而且這個斷章正好斷在劇情起伏的地方,正好勾著人想要繼續讀的地方。
李春芳越是讀越是覺得精妙,覺得自己又從中學到了一些東西。
如果自己寫的,能刊登在《樂府新報》上?
李春芳連忙將這個念頭擠出腦海,當朝首輔在報紙上刊登這種話本小說,怕是臉麵都丟光了,還是等日後自己致仕再說吧。
高拱拿起報紙,但是他隻看了第一版。
兒子已經被他親手斷了仕途,自然不用看什麼八股文。
高拱是個工作狂,對於戲曲話本沒興趣。
第二版的經濟問題,也和他這個主管吏部的高官沒什麼關聯。
高拱更欣賞第一版的朝廷要聞。
比起又臭又長的邸報,蘇澤編輯總結後的要聞言簡意賅,總能將朝堂發生的大事概要清楚。
而且蘇澤似乎還用了一種更加簡練但是精準的公文格式,這讓對於吏部工作很敏感的高拱立刻就注意到了。
高拱作為兼理吏部尚書,也要處理大量的吏部公文,麵對那些繁冗的公文,他同樣很頭疼。
白天在內閣票擬奏疏,晚上還要回去處理吏部公務,就算是高拱精力充沛,如今也有點吃不消。
更關鍵的是,吏部那些官員,總喜歡在冗長的公文裡,在最後的地方才夾雜真正要說的事情!
比如吏部最喜歡做的,就叫朦朧推升。
就是一些被朝廷罷黜的官員,按理說是不應該隨便推升的,有的官員被罷黜,皇帝都是命令幾年不得推升的。
但是每年被罷黜,或者京察考核不合格的官員這麼多,皇帝和內閣也不可能都記得。
吏部在推升官員的時候,會將這些被罷黜官員也列在其中。
至於這是故意還是不小心,那就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這類違規晉升,故意忽略被晉升官員身上的汙點,迂回升官的套路,就叫做朦朧推升。
就在前幾天,高拱就在吏部長長的推升名單中,看到了曾經彈劾過自己的政敵胡應嘉。
如果不是高拱那天讀公文讀的細,胡應嘉在這次推升後就要去南京科道了!
高拱嚴厲懲罰了負責名單的文選司官員,可是高拱也知道,自己這麼做隻能震懾一時,每年那麼多官員要調整,吏部還有繁重的日常工作,如果遇到一個不怎麼管事的尚書,官員推升中的貓膩更是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