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枝朝教室外走。
錢明立馬跟了上來,追著她嬉皮笑臉:“巧枝姐,巧枝姐!”
“怎麼能說咱倆不熟呢?咱姐弟多少年的交情了!小時候不還一起跑去江邊遊泳、一起玩打仗遊戲,當初我還扮演日本鬼子,被你打死了呢,你還記得不?可把我委屈壞了,回家還大哭一場。”錢明話跟珠子一樣密,邊追邊說。
林巧枝感覺就像一個猴兒在眼前直蹦躂,拚命伸手跳著喊:姐看看我,姐看看我。
和周樹那個悶葫蘆完全是兩個極端。
林巧枝:“……”
她小時候難道就是和這樣一群人到處瘋玩嗎?
林巧枝愈加嫌棄了:“你彆跟著我。”
想念珍珠,想念阿水,想念晚晚,還是她們女孩子可愛。
錢明痛心疾首的捂住胸口,表情悲傷欲絕,嘴上卻改換話風,開始誇她:“巧枝姐,沒想到你還和小時候一樣,又聰明又手巧,拆卸車床這麼難的事第一次嘗試就成功了!真是聰明絕頂、舉世無雙……”
他卡了卡,擺著手指頭開始追著她報成語:“無與倫比、嗯……才高八鬥,妙算神機,呃,大顯神通!”
林巧枝額頭青筋跳了兩下。
她一腳踹過去:“錢明,你還要不要點臉?”
錢明有準備的一躲,但還是疼得誇張“嘶——”了一聲,悲嚎:“巧枝姐啊,你要是不救救我,那就不是要不要臉了,我腿都要被打斷啦!”
林巧枝壓根沒踹到他!
這家夥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潑皮無賴,還裝得跟受了多大疼似的?
林巧枝補踢一腳。
“哎呦!”
痛快了。
錢明齜牙咧嘴,透著可憐著湊過來,手在胸前合十:“拜托拜托,巧枝姐你是不知道王工的習慣,給他記小本上的問題,下次他來還不改好,真的會被罰死的!”
學長們教訓可太慘痛了!
“你技術好,主要是還會教人,行行好~這樣,一直到王工下次檢查,我們幾個輪流給你從食堂帶早飯怎麼樣?就當是徒弟孝敬師傅的。”
錢明說完,他身後幾個人都連忙點頭,明顯錢明是他們推出來的代表。
林巧枝覷他一眼:“你就這麼篤定我能教得會你?”
55分差點教成5分的慘劇,她可還沒忘呢。
“我剛剛看你寫的,我覺得我看得懂,感覺一看好像手就會了。”錢明表情興奮,“而且這不是咱班就有不少補考進來的同學都是你教的?”
一看就會?
林巧枝對這個說法表示懷疑,確定不會一練就廢嗎?
林巧枝想了想:“之前那樣教是不可能了,最多把筆記借你抄一份。”
她現在自己練習技術才是最重要,不能再分精力給彆人了。
“那也行!”錢明順杆往上爬,做拜托狀,“巧枝姐!要是哪裡看不懂,能不能指點一下?”
林巧枝覺得沒眼看,這臉皮和口才用在哪兒不好?
她忽然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又打量了一下錢明。
“這樣,如果你能找王工要來走廊儘頭那間操作教室的鑰匙,我可以在練習的時候順便教一下,但我不保證效果。”林巧枝表示。
錢明腦子一轉,去要操作教室的鑰匙,理由是現成的,還顯得他知恥後勇。但王工肯定是要安排三年級來看顧的。會選誰呢?多半也是被罵的那些,被安排來加練。
相煎何太急啊!
但一想到下次王工來檢查,錢明咬咬牙,算了,死道友不死貧道!
拚了!
***
江城的秋天來得很急。
好像睡一覺起來,夏日的悶熱被吹散得一乾二淨,該穿外套了。
紅旗農械廠裡到處都是灰藍色工裝。
廠裡福利足,每年都會給職工發衣服,很多人家小孩子穿的衣服,都是大人發的新工裝改小的。
大人穿,小孩也穿,家屬也穿,放眼望去家屬院最多的就是灰藍色的工裝外套。
林巧枝也套了一件工裝外套,她喜歡這個材質,用料紮實,防風,耐磨,不易臟,不管怎麼穿都不需要打補丁。
一件幾乎不用打補丁的衣服!多討人喜歡啊。
她在廠校學習得很順利。
並且逐漸適應了外人看起來辛苦,她卻覺得非常充實的生活。
她有種一點點被灌滿的感覺,這些都會成為她向前走、向上走的力量。
力量積蓄在她的身體裡,沒有人可以撼動。
又是一天放學。
林巧枝收拾好工具,往後門走,路過錢明課桌時,用指關節叩了兩下:“操作教室。”
錢明眼睛一閉,感覺自己要厥過去!
“姐!!我喊你姑奶奶行了吧。”他最後幾個字幾乎帶上哭腔,“咱能不能歇兩天?”
前門,趙鬆正收拾工具箱,回頭看了一眼這邊,抿了抿唇,對在他身邊抱著籃球等他的人說:“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去練練技術。”
“又不去打球啊。你都是咱們班上技術最好的了,乾嘛這麼拚。”
趙鬆聞言下意識回頭看,已經空了。
他心裡頭一慌,提起工具箱:“你們去玩,我先走了!”
“算了,沒意思,那我也不打了,跟你一塊兒去好了。”
可以看到,從這一屆新生鉗工班走出來的學生,隻有零星幾個是朝校外走的。
要麼往東邊那頭的開放的操作教室,要麼往走廊儘頭的那間有車床的操作教室。
同樣放學的二年級鉗工班,鉗工畢業班的學生:“……”
“一年級的新生都瘋了吧!”
回想一下他們當年,他們念的真的是一所學校嗎?
林巧枝先去有車床的那間操作教室。
一個多月的時間。
她拆卸已經練得差不多了,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全部拆完,組裝也蹭三年級生的手法,學了七八。
她看了一眼教室牆上的機械掛鐘,她們下午四點放學,現在的時間是四點八分三十秒。
低頭,將工具一一擺開,開始拆卸。
等到全部拆完,她看了一眼時間,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