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擠在單人床上,舒苑隻覺得身邊的小孩很柔軟乖巧,躺著的姿勢很規矩,不肯多占地方。
舒苑安心睡覺,小滿中間醒了幾次,見舒苑依舊睡著,就安靜地躺在旁邊,不想吵醒舒苑。
這一覺睡得香甜,到四點多舒苑才醒,隻覺得神清氣爽精力恢複,對正躺在身側睜著黑黢黢大眼睛的小滿說:“電器廠五點下班,咱們去大門口擺攤,一會兒就出發,這個時間剛好。”
李紅霞不讓她帶小滿在工廠走動,以免影響名聲,可她早晚都要公布小滿身份,不願意窩在家裡當鴕鳥。
再說舒蘋借給她的錢都是跟工友借的,她想儘快還給舒蘋。
她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是跟人借錢。
五分鐘後,舒苑抱著小滿,拎著蛇皮袋跟兩個板凳往家屬院大門方向走,路上,她才想起想要擺地攤有個難題,她沒有秤,於是進了工廠,往食堂方向走去找舒蘋借稱。
除了拿給她一杆秤,舒蘋還拿給她一疊裁好的黃紙,說:“彆人買了鬆子你得給包上,人家帶不走就不會買。”
舒苑接過那疊紙,隻見跟燒紙很像,隻是裁得尺寸更大,正好包東西用。
她笑笑說:“還是大姐想得周到。”
在食堂職工出來聊八卦之前,舒苑帶著小滿麻利溜了,往大門口方向走去。
電器廠是效益好的大廠,中午傍晚都在在門口擺攤的,連郊區的人都會帶著農產品到這兒來擺攤。
還未到下班時間,可舒苑母子到的時候,已經有幾份擺攤的,賣菜的,賣泥鰍的,舒苑占了梧桐樹下的位置,蛇皮袋放地上,解開紮口繩,杆秤放口袋上,地上還擺了張紙,上麵寫“鬆子,一塊錢一斤。”
價格參考花生,花生要七毛錢一斤,因為是油料作物,平時花生很少有供應,還需要票證。
她想鬆子價格不能再低,小滿人那麼小,要花很多時間才能收集一斤。
小滿很振奮,他本來就想賣掉鬆子當路費,現在跟媽媽一起賣鬆子啦。
“媽媽,鬆子會有人買嗎?”小滿問。
舒苑並不確定,但她鼓勵小滿:“當然能賣得出去。”
五點鐘,等職工們陸續出廠,門口越發熱鬨起來,小滿不認生,開始奶聲奶氣地吆喝:“野生鬆子,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呦。”
愛八卦的大媽嬸子們當然不會錯過母子倆,本來就想打探消息,這不就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嗎,很快,攤位,確切地說母子倆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呦,這小孩真俊啊,真是從垃圾點撿的?”
“你從東北帶回來的小孩?之前小孩是誰養著?”
“孩子爸媽是誰啊。小孩這麼俊,爸媽一定不醜吧。”
聒噪聲不絕於耳,她們是給舒苑留麵子,才強忍著沒問出這孩子是不是舒苑生的。
舒苑一點都不覺得難為情,不動聲色地把蛇皮袋口掩上,有人在試吃,她可不想讓她們一遍嗑鬆子一邊串她閒話。
“大媽,你都嘗了一小把了,不買一斤嗎?”
“嬸子,你看你兒媳婦懷孕了,還這麼愛吃鬆子,給她買點吧。”
隻有她們買鬆子,舒苑才肯告訴她們小滿是從哪個垃圾點撿的。
舒苑用不好杆秤,笨手笨腳稱著,還是小滿接了過去,他負責稱,舒苑管包裝,忙得不亦樂乎。
對這種明顯的瞎話,顧客們聽得津津有味。
聽說舒苑在擺地攤,李紅霞趕來叫舒苑回家時,母子倆戰況頗豐,已經賣掉七斤鬆子。
舒苑親身體驗到注意力經濟的威力,在八零年代,人氣也能夠轉化為收益。
李紅霞雖然黑著臉,但卻幫舒苑拿著杆秤跟蛇皮袋,舒苑拍著口袋裡的散鈔跟小滿說:“鬆子很好賣啊,掙了七塊錢呢,明天就能全部賣掉。”
小滿嘴角弧度向上:“大姨真棒。”
舒苑誇獎小滿:“是小滿棒,鬆子都是小滿撿的。”
小滿依偎在舒苑懷裡,驕傲地挺起小胸脯。
李紅霞很詫異,以前舒苑在家待業等著電器廠招工,另外跟作家走得近,想要嫁給那個離婚的作家給他兒子當後媽,誰知道現在帶回個小孩,還積極擺地攤去了呢。
回到家後,李紅霞就忙著做飯,舒荷放學回來還給小滿帶了根麥芽糖,不過語氣很傲嬌:“本來是給自己買的,忘了家裡還有個小崽,算了,給你吃吧。”
“謝謝小姨。”小滿接過麥芽糖,脆生生地說。
看著乖巧懂禮貌的小孩,舒荷的心臟軟了一瞬,她想也許不該將對孩子爸的恨歸到小滿身上。
晚飯是玉米粥,炒土豆絲,有小滿在,還很奢侈地炒了盤黃燦燦的雞蛋。
四口人依舊很安靜地吃飯,不過這都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等吃完飯準備收拾碗筷時,李紅霞突然開口:“舒苑,小滿是你的孩子。”
陳述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