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嬤嬤離開後,她才恢複在好閨蜜麵前獨有的鬆弛感,誇張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剛剛真的嚇死我了。”
“清瑤你不知道,在乾清宮的這段日子,我過的那叫一個如履薄冰……”
她絮絮說了很多吐槽和嘮叨的話,然後越說越生氣,氣得自己都根本克製不住,用力地捏起兩隻拳頭,嘴裡憤憤地咬牙切齒道:“也不知道是誰把我安排過來的,要是被我抓到那人……”
“你會怎麼樣?”
清瑤越聽,越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舒窈怎麼會是這個反應呢?當上奉茶宮女,她難道一點兒也不高興?
……壞了,莫非當真是她好心辦錯了事?
正惶惶然著,忽而聽到李舒窈最後一句,她悄悄摸摸地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抿了抿唇,語氣裡滿是擔憂。
然後就親眼看見李舒窈將兩隻不大不小的粉.嫩拳頭重重錘在紫檀木桌麵上,有幾個白瓷圓盤被她突如其來的力度震得飛起來些許,很快又重新落回桌麵。
銀叉跟瓷盤“鐺啷”的聲音,仿佛是一道催命符,叫郭絡羅清瑤的心頭忍不住重重跳了一下。
李舒窈錘完桌子,努力擺出來一個更凶狠的表情:“我就錘死他!”
郭絡羅清瑤:“……”
決定了,死都不會告訴她真相!
*
聊過這個話題,她們開始吃起了點心,等稍稍填飽肚子後,就開始湊在一起說著悄悄話。
郭絡羅清瑤說她在後圍房跟幾個官女子鬥智鬥勇的經過,李舒窈便訴苦她在這邊一個好朋友都沒有交到,因為那些人都不想理她。
郭絡羅清瑤隻能安慰她:朋友在精不在多,有她一個就夠了。
李舒窈順著她的話這麼一想,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於是煩惱的情緒瞬間灰飛煙滅,又是一副開心快樂,無憂無慮的小模樣了。
東暖閣像是進了幾隻春燕,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就沒有停下來過。
一直到梁九功提前遣人回來打點,李舒窈才依依不舍地鬆開清瑤的手,一步三回頭,走得格外磨蹭。
卻不巧,今兒皇上的禦攆又走得飛快。
李舒窈出了東暖閣後,原是要繞過乾清宮的大門,再穿過右邊的回廊,下台階後走一小段,過幾個小門,才能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本來以為還有磨蹭的時間,卻不成想一出乾清宮大門,就看見不遠處一道明黃色的禦攆飛速朝自己的方向移動而來,眼看著就要停留在台階之下。
李舒窈心裡瞬間一慌,想都不想直接扭頭跑到不遠處的一根圓柱後,隨同幾個宮人一起跪下磕頭行了大禮。
——宮人叩拜的方向是台階所在,而李舒窈的麵前卻隻有一根又圓又大的紅柱子。
隻這時候大家都垂首看著地麵,倒也無人察覺到她的姿勢不對。
李舒窈跪在地上,聽見有一道沉穩的腳步聲緩緩拾級而上,待到走完最後一層石階,腳步聲停了下來。
旋即一道清亮溫潤如醴泉的男聲響起,帶著幾分疲憊問:“郭絡羅氏呢?”
“回皇上話,郭絡羅小主此時正在東暖閣等著您呢。”這是梁九功的聲音。
“嗯。”男聲繼續響起,然後是腳步聲,大約是隻走了三兩步,他突然又一次停了下來,“郭絡羅氏可還在跟她的那個小……朋友說話?”
小朋友?這是什麼奇怪的稱呼。
李舒窈心中納悶。
她知道皇上口中說的人是自己,也知道自己能來東暖閣陪清瑤說話,多半是因為她在皇上麵前特意提了自己的緣故。
她卻沒有想到,清瑤私下竟然是這麼稱呼自己的——她是小朋友,那清瑤是什麼?幼兒園的老師麼?
好像有什麼奇怪的組合產生了。
李舒窈繼續安靜地偷聽那邊說話。
梁九功的聲線不如同她們說話時那般低沉有力,音調略高,尾音拉長,莫名給人一種諂媚的感覺。
他道:“奴才早前已經命人回來告知了郭絡羅小主,此刻她應該是單獨一人在暖閣內等著萬歲爺呢。”
“哦。”皇上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與喜怒有關的情緒。
很快腳步聲繼續響起,漸行漸遠漸小聲,最後完全於消失在門內,再也聽不見任何動靜。
李舒窈手腳麻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爬起來的時候,旁邊幾個宮人才慢吞吞地直起身子。
而等她們完全站起來時,李舒窈已經腳下生風地穿過了幾根柱子,旋即往右一拐,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