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姿勢讓人有些難受,好在也隻需要行這一次……不對,是兩次跪拜禮就夠了。
因為等下皇上帶著大阿哥和太子殿下過來給兩位老祖宗請安之時,她也是要行大禮的。
李舒窈隻起了上半身,膝蓋還未動呢,手腕突兀地被清瑤用力捏了一下,她半蹲在李舒窈身邊,無言衝她搖了一下頭,示意她現在彆起來。
李舒窈疑惑朝人群最前端看過去,就發現在場穿得最正式也是最沉重的兩人,鈕祜祿妃和佟妃,此刻才剛剛被各自的宮女扶著緩緩站直身體。
她們起身之後,後麵的妃嬪才敢依著次序站起,像是流水線一般,流著流著,流到了清瑤這邊。
清瑤便拉著李舒窈一起站了起來。
隻她們兩人落在人群的最後,才沒引來旁人半分眼神。
老祖宗被皇太後攙扶著往殿內最中央的大椅走去,鈕祜祿妃和佟妃緊緊跟著,又從門口走回了大殿最裡麵。
等到兩位老祖宗在最上邊的大椅上落座以後,她們兩人毫無聲息地冷然對視了一眼,方才一扭頭,各自朝著自己的座位走去。
李舒窈悄悄窺見,鈕祜祿妃走向的是左手邊的位置。
古人常以左為尊。
說明此時的鈕祜祿妃和佟妃已然爭出了長短,雖然內務府的聖旨還沒下,卻也不耽誤她們從各自的渠道得知了鈕祜祿妃即將為後的消息。
要不然佟妃不會這麼心甘情願往右邊走。
李舒窈又垂下眼睛,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根不會說話也不會動彈的木頭。
就聽那邊老祖宗樂嗬嗬地起了話頭,先問鈕祜祿妃和佟妃近來怎麼樣,又問另一個妃子,保清最近如何了?
問完,再次轉向另一個妃子,二格格最近如何。
她就這麼按照次序一個個問了下去,問完七八個人之後,語氣有些遲疑,像是想不起來這人是誰一樣,“額”了兩聲,於是剩下的妃嬪就自發起來答話了。
這個說她是張庶妃,那個說她是藍庶妃,一連又回答了七八個。
這副狀似“領導下鄉巡回問話”的場麵才終於臨近尾聲。
老祖宗早已留意郭絡羅清瑤許久了。
她自打一入殿起就在暗中觀察她。
想來那些妃嬪也是如此,她們久居深宮,極少見到陌生人,方才郭絡羅清瑤同她們請安的時候,她們心裡還在琢磨著老祖宗的宮裡何時多了這樣兩位模樣俊俏的宮女。
……主要是,未免也太好看了些。
站在前麵的那個,身姿婀娜,烏發雪肌,明明臉上隻施了淺淺的一層粉黛,卻如同秋後海棠一般叫人驚豔,眉簇春山,眼顰秋水,嬌俏靈動之間又隱含幾分入骨的穠麗豔色,分明得恰到好處,便是尋遍整個後宮,也難得這般姿容的佳人。
而後麵那個呢,隻穿著一身顏色極其寡淡的宮女服,巴掌大的瓜子小臉乾乾淨淨,也沒有經過任何粉飾和雕琢。
然而僅僅憑借著那張仙姿昳麗的臉,和那雙璀璨若星河,叫人一見就難忘懷的烏黑水眸,站在另一個“宮女”身後,竟也毫不遜色於她。
若是能夠稍微裝扮一下……
思及此,不少人的心頭都重重跳了跳。
那邊太皇太後已經將目光投了過來,笑容和藹地詢問:“你便是郭絡羅清瑤吧。”
清瑤立刻起身回話,態度異常恭謹,就像李舒窈從前被老師點名一樣,半蹲在地上,雙手搭在腰間,聲音柔和而又落落大方地道,“回老祖宗話,奴婢正是郭絡羅清瑤。”
原來她就是那個近來極得皇上寵愛的郭絡羅官女子!
在場不少人麵色倏地一變。
紛紛想起了今天是個什麼場合,皇上竟然會允許一個官女子來參宴!
這……
還不容她們繼續多思,就聽老祖宗繼續語氣溫和地叫了聲起,而後又將之前問過妃嬪的例常問話問了一遍,態度之間,隱隱已經默認了郭絡羅清瑤的位份一般。
這叫有些人情不自禁地擰起了眉頭來。
等到老祖宗問完話,佟妃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了口:“原來你就是那個郭絡羅清瑤啊。”
“怎的承寵這麼久了,也不見你來後宮走走?”
郭絡羅清瑤坐在繡墩上,客氣地回複:“回娘娘,皇上沒有發話,奴婢自然不敢隨意走動。”
佟貴妃撥了撥自己的指甲,麵色慵慵而眸光黑沉,她又問:“你既能說動皇上放你來參宴,想必來給宮中各位姐妹們請個安也不是什麼難事,所以到底是皇上不許呢,還是你自己不願呀?”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刁鑽,李舒窈默默為清瑤捏了把冷汗。
然後就看見坐在她身前的清瑤,仿佛有些不解地歪了歪腦袋,“可是,宮中好像從來沒有這樣的規矩呀。”
“奴婢隻是個普通尋常的官女子,隻知道要遵守宮規,儘心伺候好皇上,除此之外,再不敢做他求,又如何敢同皇上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呢?”
“二者說,奴婢也不過一個官女子之身,又哪裡有資格去拜見各位娘娘了?”
她的答話真誠得有些可怕,叫在場幾個想以“不過是個官女子”為理由攻訐她的人,一時也找不到話說。
李舒窈緩緩睜大眼睛,瞪著清瑤的後腦勺。
過了片刻,悄然在心裡豎起兩根大拇指。
厲害了我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