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站在夏天的梧桐樹蔭底下,卻再也看不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
元旦假期結束的第二天,是個豔陽晴天。
黎粲的爸媽終於從香港回來,要她陪著他們去參加今晚在百躍酒店的一場晚宴。
黎粲坐在路邊的咖啡館裡,情緒懨懨地掛斷電話,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林嘉佳看著她的臉色,卻是很懂。
“不會今晚百躍的晚宴,你爸媽也要拉著你去吧?”
“嗯。”
林嘉佳長歎一聲氣。
這場宴會,她爸媽早幾天前就通知過她,到時候要帶著她一起去。
越來越接近十八歲的當口,家長們好像都急著要把他們帶入到該有的社交圈子裡去,各種宴會,人脈,也不管他們樂不樂意,統統都要強塞過來。
好像是感應到她的話,很快,她的手機裡就冒出來一條新的消息。
她低頭一看,瞬間垂頭喪氣。
“我媽也喊我回家化妝了,還說司機已經在來接我的路上了。”
“去吧,咱們正好晚上會場見了。”
“隻能晚上會場再見了。”
林嘉佳靠在黎粲的肩膀上,依依不舍,又賴了足有小二十分鐘。
直至看見自家那輛加長林肯停靠在窗外的梧桐樹下的時候,她才直起了腰身,和黎粲正式說了拜拜。
黎粲朝她揮了揮手,目送她推開古棕色的咖啡館大門,步入到冬日金燦燦的陽光底下。
黑亮到泛著光澤的加長林肯,甫一停靠在路邊,就吸足了目光。
林嘉佳在一片好奇和豔羨的打量中上了車,如萬千人所做的一樣,給這條冬日裡總是光禿禿的梧桐大道留下一陣並不算環保的汽車尾氣。
黎粲目光從林家的車子上移開,手機裡又有爸媽新發出來的消息。
“下午兩點,你能到家嗎?不能到家我們直接跟司機一起來接你,禮服和化妝師都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直接去他們工作室就行。”
現在時間還隻是中午十二點五十。
下午兩點前回到家,其實綽綽有餘。
但是黎粲反複聽著那一條語音,沒過多久,就打下文字回複。
【不能,你們到時候直接過來接我吧。】
她把手機扔進到包裡,不再想聽父母後續的內容。
咖啡館外麵的陽光,今日好像還不錯。
她怔怔地盯著玻璃窗外遒勁有力的梧桐樹枝影,沒過多久,就毅然決然地選擇起身,穿上大衣挎上包包,也推開了咖啡館那扇有點沉重的大門。
步入到寒風蕭索的街道上的時候,她卻愣了一下。
在屋裡看起來無比溫暖的陽光,隻有真正到了屋外,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假象。
她縮了縮脖子,默默拉高了自己的圍巾。
站在咖啡館門前糾結去路的時刻,她清晰地看見一道人影,從自己麵前走過。
那是黎粲記憶中,第二次見到邵輕宴。
剛離開實驗中學沒有兩天的遊客,對那個被張貼在榮譽榜上第一名的少年,依舊記憶猶新。
那張標準的藍底校服兩寸照。
那些根本書寫不下的證書榮譽。
黎粲眼眸動了動,靜靜站在咖啡館門前,看他推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
少年身姿比她想象的還要挺拔,個子也比她想的要高,眉眼清冽,骨相是一等一的好。
冬日暖陽下的寒風,對他好像並沒有多少的攻擊力,她看見他的雙手安靜地撐在自行車的把手上,看見他推著自行車緩慢前行,從始至終沒有表現出一絲吃力。
他走的方向,是條不太明顯的上坡路。
黎粲安靜地站在咖啡館門前看了一會兒,直到咖啡館有新的客人進來,她才回神,記得給人家讓路。
她習慣把包包背到身後,把玩著手中的手機。
想起前幾天在實驗的時候,林嘉佳說過的那番話,她糾結了半晌,趁著人還沒有走遠,對著他的背影拍下了一張清晰的照片。
梧桐樹下的少年,身影挺拔,堅毅。
她把照片發給了林嘉佳。
林嘉佳卻不理解她的意思,緩緩發過來一個問號。
黎粲雙手打字:【遇到了,邵輕宴。】
林嘉佳還是不明白:【那是誰?】
敢情她那天對著人家瞎說八道那麼久,到頭來連人家的名字都沒記住?
黎粲耐著性子,又給她打了四個字:【保送清華。】
【哦!】
林嘉佳想起來了。
【哇塞,粲粲,你碰到他了?救命,要不要這麼巧?可是我剛走誒,害,看來這就是沒有緣分了!】
黎粲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連人家名字都沒記住,本來也就不想要跟人家有緣分吧?】
林嘉佳:【嘻嘻,我那天就說說,誰知道你記得那麼清楚。】
黎粲抿了抿嘴唇,又把手機收了起來。
光禿禿的梧桐大道上,冷不丁又吹來一陣酷寒的冷風。
她雙臂交叉繞在身前,又情不自禁地看了眼遠處的身影。
在夏天的時候總是會盛開到無比枝繁葉茂的林蔭路,路兩邊開滿了各種小資情調的咖啡館,這裡距離實驗中學隻有兩條路,距離她的思明國際,也隻有兩條路。
推著老舊自行車的人,正在一步步向前,心無旁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