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開回岸邊，克莉絲拆下控製主板，拋給岸上的王駭。
“這就交給我了嗎？”王駭詫異：“我以為你要帶我開到目的地呢。”
“我倒是想帶你離開逆光城，可惜那樣做的話，死咬肯定不高興了。”克莉絲笑笑，一擺手，將隨身攜帶的超算單元裝在了快艇電腦上：“再說回來，我有這個呢。”
滴滴滴——
連續短促的電子音鳴響，原本破破爛爛的船身仿佛一下子擁有了活力，整個機體如同生命一般顫抖起伏，海水中的重金屬被集聚起來，用來填補修複船身的孔洞和裂隙。
死咬眼前一亮：“喔？難道這就是維生科技引以為傲的，‘擬械細胞’程式？”
“賽特朗登。它的正式學名是賽特朗登。讓機械活化，具備類似生物特性、自我修複和有損耗複製的”
克莉絲捏著胸口的吊墜，目光柔和，語氣不自覺地帶起自豪：“這是我的母親帶來的技術，說不定能夠引領下一次產業革命，讓人類徹底擺脫義體科技被少部分寡頭壟斷的困境。”
“這就有點癡人說夢了吧，從刀耕火種到蒸汽轟鳴，再從燃油電氣到人工智能，這種局麵從來沒有被打破過。”
死咬聳肩：“再說回來，克莉絲，你不就是科技寡頭的家族出身的人嗎？父親母親都是大公司和大家族的人，沒有人比你更能代表‘科技貴族’這四個字了。”
“正是因為我出身於此，我更加明白，科技巨企的壟斷不會長久下去，要想要真正延續我們的資產和事業，那就要符合絕大多數的利益——換而言之，就是要在合理的範圍內，通過技術進步和規律約束，倡導社會公平完善地發展下去……在革命之前，先革自己的命，王朝才能穩固，這就是改革的意義。”
克莉絲笑了笑，轉頭看向地平線上不斷升起的紅日：
“如果任由科技巨獸放任向前，早晚有一天底層人民會再也不可忍受下去，到時候會引發的爆炸將摧毀整座城市，無數人都會因此犧牲，社會發展會陷入停滯。因此，不論是出於長久的利益，還是個人的良知，都應該這麼去做，必須要有人去做。”
“而我相信，我就站在變革的前夜。”
“哈欠……隨你。”
死咬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我作為朋友，祝你能夠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
“你也是，死咬。”
克莉絲頷首，轉頭看向王駭：“清潔工，不，王駭先生。等到公司戰爭結束後，我希望邀請你來維生科技，我將會創造一個更偉大、更美麗、更公平的逆光城。到那時候，你肯定能夠大顯身手，也一定也能夠從中獲益。”
“到時候再說吧，我已經對企業很失望了。”王駭隨意說道：“不過我很好奇，你都被迫遠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這裡是逆光城，我的家鄉，這裡有我重視的人，雖然它有千般萬般不好，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夠將它拯救回來。”克莉絲笑道：“那位銀色的巨神肯定也是一樣的想法吧？”
“銀色巨神？”王駭佯裝不解，明知故問。
“祂又出現了哦，就在剛剛，說起來，巨神已經兩次拯救我們於水火之中了。”
克莉絲欣慰地說道：“祂那樣高大的個體，怎麼會看不到城市的汙穢和陰暗麵呢？但即便如此，祂還是站出來擊敗了破壞安寧的存在。”
她說著看向王駭。
“王駭先生，我有一種預感，那尊巨神絕對不會僅僅現身一兩次，從祂的身上，我能感受到溫柔和強大……這兩個詞居然能夠同時存在，真是不可思議。”
克莉絲認真地說道：
“我從未相信過神靈和信仰，但那光輝的神性讓我頭一次感到動搖，我本能地就相信……祂站在我，不，祂大概是站在普世的良知和善意一邊。這和底層人渴求變革和公平的人的期望，不謀而合。”
她突然鬆懈下來，帶著自嘲的口吻說道：
“一想到我們的美好期望中，有這樣強大溫柔的存在協助，就更多了幾分希望和力量呢……也許是我的一廂情願吧。”
“誰知道呢。”死咬一甩手，指著身後重新被雨露潤霖的大地，說道：“至少祂解決了死亡之觸，這邊的旱情得到了幾年的恢複……以後怎麼樣，天知道咯。”
克莉絲頷首：“時間不早了。”
她想了想，最終選擇將吊墜從脖子上摘下來，一並交給王駭。
“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不知道要何時才能離開呢。”
“這倒不——”
王駭正要拒絕，對方一把抓住他的手，將吊墜硬塞到他的掌心。
“這次，不許拒絕了。”克莉絲嚴肅地說道：“不論你遇到什麼麻煩，拿著它去找維生科技，蘭利家族永不背棄朋友。”
對方的態度相當堅決，腳踩在欄杆，上半身前傾，重心不穩差點跌下海裡。
也就是在這麼近的距離，王駭才注意到，克莉絲的年齡其實也沒多大——17、甚至16歲？
她個子算高，又畫了濃妝，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她的眉眼之間還帶著稚氣。
結合這一點，她之前描述中的天真和單純，倒也顯得合理了。
王駭扶著額頭，輕輕搖搖腦袋。
這不過就是個應該在上學打遊戲談戀愛，偶爾鑒證和熱血上頭的小姑娘罷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再不接就顯得太不禮貌了。”王駭接過吊墜，認真收好，說道：“我跟你談不上是什麼熟人朋友關係，所以如果有機會，你還是親自來找我取回來。”
“一定的，它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呢。”克莉絲一笑，翻了個跟頭，落在船艙裡：“再見了各位，再見了，逆光城。”
她說話間，快艇已經完成自我修複，發動渦輪機，在海麵上劃出兩條白色的尾跡，隨著浪濤潮湧，漸漸消逝於視界邊緣。
“好了，把我們天真爛漫的小公主送走了，可以省心了。”死咬轉頭，看向王駭：“你有什麼打算嗎？王駭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