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牙齒都不敢碰在勺子上。
費利克斯的父親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費利克斯這次的回複和上次截然不同,雖然沒有同意,但至少說明他的確動過結婚的念頭。
隻是......
男人看了眼那個黑眼睛黑頭發的中國姑娘,他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迎娶一個同等身份的女人。
而不是一無所有的窮學生。
這真的很糟糕。她從頭到腳所有東西都是花費利克斯的錢買來的。
說不定連她的學費也是費利克斯讚助。
“你父親是不是不喜歡我?”晚餐結束後,薑月遲欲言又止的問了費利克斯。
“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薑月遲仔細回想,自己好像沒有做過得罪他父親的事情,“因為我是亞洲人?可你母親也是。”
“他隻是不喜歡你而已。”他說。
“......”她恨透了外國人的說話直接,婉轉點能死嗎!
見她臉色變了,他低頭笑了笑:“在意這個做什麼,有我喜歡你就夠了。”
他的確不是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人。
薑月遲其實很羨慕,他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內耗自己。他隻會從彆人身上找問題。
在他的世界裡,他就是唯一準則。
晚上開始下雪,讓這座古老的房子看上去有種詭異的神秘感。
薑月遲認為,如果不在門外立一塊牌子,寫明“私人住宅,非請勿入”
一定會有很多人把這裡當成參觀的景點,拿著相機進來拍照。
她照例去樓下給奶奶開了視頻,家裡已經開始包餃子了。姑姑一早就去菜市場買好了豬肉。
此時一個剁餡一個擀麵,配合的很好。
薑月遲隔著手機撒著嬌:“我也想吃奶奶包的餃子。”
奶奶笑的合不攏嘴:“等明年回來了,想吃多少就行。”
是啊,一轉眼就要過年了。
還剩半年,最後半年。
因為擔心被費利克斯聽到一些不該聽的,所以她在外麵撥通的視頻。
雖然他中文不行,但他太聰明了,她甚至不確定他會不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學會中文。
要是讓他得知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會把她綁在身邊的。
奶奶問起她今年在美國打算怎麼過時,她想了想:“可能會待在家裡,圍著壁爐取暖,然後扔幾個烤紅薯進去,邊吃邊看書。”
姑姑笑著接過話茬:“月遲現在都快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外國人了。”
她臉一紅:“沒有,隻是不知道該乾嘛。”
姑姑繼續調侃她:“月遲在那邊沒有碰到喜歡的人嗎,聽說那邊有很多中國留學生。”
薑月遲托著下巴:“喜歡的人倒是有一個,不過他不是中國人,是中美混血。”
“混血啊。”姑姑一臉新奇,“我聽說混血兒都長得非常好看。”
“對啊。”她笑嘻嘻的回答,“他也很好看。”
“改天把他帶回來,讓我和你奶奶也見見。”
姑姑和奶奶擔心她找個美國老公,但對於有一半中國血統的混血兒反倒沒有那麼抵觸。
畢竟有一半的根是在中國的,未來說不準也能回中國發展。
可是想到費利克斯,薑月遲還是搖了搖頭。
她當然不能把他帶回去,他留在這邊禍害他的國人就夠了。
她可不想出國留個學,還往家帶個定時炸彈。
“我就是暗戀而已,他不喜歡我的。”
奶奶聽到她的話,擔心她難過,於是安慰道:“不喜歡就不要他。我讓你表哥多替你留意留意,我們月遲這麼優秀,肯定會有很多人喜歡。”
薑月遲看著窄小的手機屏幕內,坐在一起的姑姑和奶奶,還有身後稍顯斑駁的牆壁,那是常年被油煙侵蝕留下的痕跡。
被收束綁起來的窗簾,是紅色的,畫在上麵的小貓肯定沒有擦去。
——出自十二歲的薑月遲之手。
奶奶不會罵她亂塗亂畫,而是逢客就炫耀:“這是我家月遲畫的,她十二歲那年畫的,可愛吧。”
薑月遲的眼眶突然有些濕潤。
她想回去。
非常、非常想回去!
對費利克斯的愛和這種迫切的思念比起來,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視頻結束,她從小房子出來,想要回到客廳。
可她走到鋪滿鵝卵石的花園時,看到了站在三樓露台抽煙的男人。
那個露台很高,足足有三米多,半圓形。兩邊的柱子向上彎曲,形成一個半拱形。
這麼冷的天氣,費利克斯也隻穿了件再單薄不過的襯衫。他似乎察覺不到冷。
黑夜讓這一切變得詭異,這裡的所有燈光都非常昏暗。
大約是年代過於久遠。即使它們昂貴,具有收藏價值。但實用程度約等於零。
他半靠著鐵質護欄,目光不知放在何處。
一根煙抽了大半,雪花落在他的肩上。
此刻的他有一種清冷的孤傲感,仿佛他身處的不是露台,而是聖潔的教堂。
而他手中的也不是煙,是等待被他禱告的聖經。
費利克斯。
她停下腳步,抬起頭,在那場風雪之中看著他。
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他偶爾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來。對一切感到厭倦,索然無味,甚至希望世界末日能在下一秒來臨。
他明明擁有龐大的精神世界,他的野心完全鋪開,甚至能鋪蓋整個地球。
可他覺得不夠,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的靈魂得不到撫慰。
於是他賺更多的錢,做更多鋌而走險的事情。
可還是不夠。
他煩躁地抽起煙,煩躁地抬手,煩躁地解開襯衫領扣。
但那種壓迫他的窒息感仍舊得不到緩解。
他隻能去點第二根煙。
薑月遲從他身後走過來,出於善意提醒他:“煙抽多了容易陽痿。”
他的動作停下,她的出現讓他緊繃的呼吸得到放鬆。
不動聲色地撣了撣煙灰:“放心,抽再多也能滿足你。”
她看見他身上的襯衫:“不冷嗎,怎麼隻穿這麼一點。”
“冷啊。”
他叼著煙,張開手朝她敞懷,“給我暖暖。”
薑月遲乖順地撲進他的懷裡,摟著他的腰。
“有沒有暖和點?”
他伸手撥了撥她的領口,外套裡麵好幾件毛衣,嫌棄地皺眉:“穿這麼多,難怪走路像企鵝。”
“企鵝多可愛啊。”她的腦袋放在他胸口,使勁蹭了蹭,“馬上就萬聖節了,你平時會過這些節日嗎?”
“不過。”倒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他頓了頓,見她被煙嗆到吸了吸鼻子,便將手拿開,撳滅了煙扔進煙灰缸中,“不過偶爾會有討人厭的小孩過來敲門。”
索要糖果是萬聖節的習俗。
“那你給了嗎?”
他點頭:“給了,但隻給了其中一個人。我相信他們會為了爭搶那些糖果大打出手。”
“......”真是個壞東西。
“那你今年能給我準備糖果嗎。”她眼神期待。
他冷笑:“你是小孩?”
她理直氣壯:“當然了。”
“嗯。”他的語氣夾雜陰陽怪氣,“二十幾歲的小孩。”
對於他變相的拒絕,她鬱鬱寡歡:“中國雖然也會過萬聖節,但對農村來說,這算不上一個節日。我來美國之後都是我給鄰居的小孩送糖果,我一次都沒有收到過。”
“你也可以去敲鄰居的門,說你的智力隻有三歲,我相信他們會給你的。”
真是一個非常好的主意啊!
薑月遲暗暗咬牙。
該死的洋鬼子。
他顯然還沒有進去的打算,外麵的寒冷能消減一些他內心的煩躁。
甚至連費利克斯本人都不清楚煩躁因何而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薑月遲總能精準的會錯意,她將費利克斯此刻的異常理解為發情,她一臉震驚,勸他:“你不會又想要了吧?費利克斯,身體要緊啊。哪怕是再大功率的馬達也沒辦法這麼高頻率的工作。”
“.......”
見他逐漸皺起眉,薑月遲覺得自己可能猜錯了。
她主動認錯,踮腳把自己送到他麵前:“那,要親親嗎?”
他不為所動。
薑月遲便在他臉上留下一個輕描淡寫的吻:“我一直覺得接吻和擁抱是最能表達愛的方式。做愛時的思想是會受身體的感受支配的,在床上說的喜歡都不是真的喜歡。”
“費利克斯,我喜歡和你接吻,因為我喜歡你。”
其實她不應該說這些的。
反正都要離開了,說再多也隻會成為她離開時的牽絆。
可她和費利克斯不同,她的表達方式總是很直白。
如果他的思想是繁瑣的迷宮,那她就是連接入口和出口的一條直線。
既然隻剩最後半年了,她想多傾述多索取。
傾訴她的情感,索取他的溫柔。
可惜費利克斯這個人根本就不會有溫柔的時候。
他真的很壞,字麵意義上的壞。
所以她為什麼還要喜歡上他呢,就單純的和他保持這種見不得光的關係不好嗎。
她自己天馬行空想了很多很多,被傾訴愛意的人卻遲遲沒有回應。
她疑惑的抬起頭,想去看看他是不是壓根就沒認真聽。
結果下一秒,她的眼睛被一雙溫熱的手掌捂著。
再然後,是那個冰冷,卻柔軟的吻。
他第一次吻的這麼細致,似有若無的觸碰她的唇珠,然後輕輕咬住。
最後緩慢地含住她的下唇,舌尖輕輕掃過。她覺得有點癢,心臟被舔到酥麻。
她等待他的繼續深入,可是他離開了。失去撫慰的唇瓣開始感到一些空虛,她下意識地踮了踮腳。
眼睛看不見了,聽覺似乎變得更加敏銳。
那道細微不可察的低笑聲還是被她的耳朵給捕捉到了。
這一次,他滿足了她。
那個吻得以延續,但他仍舊吻的溫柔。沒有強勢地撬開她的唇,而是一點一點的用舌尖撫摸她的牙齒。
她微微喘著氣,放它通行。
上顎被舔到發麻,她情不自禁的摟住了他的腰。
其實她很想看看現在的他是怎樣的表情。
是溫柔還是麵無表情。
不過她想,應該是麵無表情吧。
他這樣的人,注定是與溫柔無緣的。
那是他們接過最純潔的一個吻。他沒有繼續深入的打算,手也沒有胡亂的在她身上遊走。
他鬆開遮住她眼睛的手,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將她摟進自己懷中。
或許是冬夜的風實在太冷,他的聲音竟然被襯托出一些溫度來。
“會給你準備糖果的,愛麗絲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