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開始變得密集,砸在裸露的胳膊上,帶著一絲涼意。
“快!把油布扯過來!”王德發吼了一聲,幾個手腳麻利的社員趕緊拉過一塊破舊但還算乾淨的油布,勉強遮在發動機上方。
李向前的心也隨著越來越密的雨點而收緊。
他剛剛將最後一個噴油嘴拆卸下來,入手冰涼,沾滿了油汙和泥點。
他小心翼翼地將細小的針閥、彈簧和墊片放在一塊提前準備好的乾淨棉布上,生怕被風吹走或是掉進泥裡。
趙隊長已經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懷裡抱著一個豁了口的瓦罐,裡麵是小半罐煤油,手裡還攥著幾塊相對乾淨的棉布條。“王師傅,李師傅,煤油來了!”
“放這兒!”王德發頭也不抬,他的注意力全在氣門室蓋上。
隨著最後一個螺絲被卸下,他小心地撬開了沉重的鑄鐵蓋子,露出了下麵油膩膩的搖臂總成和氣門彈簧。
一股濃重的機油味混雜著柴油味散發出來。
李向前則開始了他的精細活。他將噴油嘴浸入煤油中,用一根細細的銅絲,一點點地捅著噴油孔。
這活兒需要極度的耐心和手感。
【破障之眼】視野中,淡紅色的信息流清晰地標注出噴油孔內部那些頑固的積碳和油泥的位置、厚度。
另一邊,王德發已經拿出了他的寶貝——一套磨得鋥亮的厚薄規。
他擰鬆鎖緊螺母,將不同厚度的薄鋼片插入搖臂和氣門杆頂端的間隙中,憑著幾十年的手感和經驗,仔細地調整著。
清洗是一個漫長而細致的過程。
李向前將四個噴油嘴依次清洗乾淨,又用棉布條蘸著煤油仔細擦拭每一個細小的零件。
隨後,他從工具箱裡拿出一個略顯簡陋,但還能用的手動壓力校驗器——這是生產隊自己搗鼓出來的土設備,平時用來大概判斷噴油嘴好壞。
他將第一個噴油嘴裝上校驗器,用力壓下操作杆。“噗嗤……”一股黑乎乎的、不成形的油柱噴了出來,壓力表上的指針也隻是有氣無力地晃動了一下,遠遠達不到標準壓力。
“果然堵得厲害,壓力也差遠了。”李向前搖搖頭,這和他用【破障之眼】看到的情況完全一致:【噴油嘴針閥部分堵塞,霧化效果差,開啟壓力:75kg/cm2(標準應為120±5&n2)】。
接下來,就是考驗真正技術的時候了。
更換內部的調壓彈簧或者針閥是不可能的,他隻能依靠調整調壓墊片。
他小心地拆開噴油嘴的調壓機構,取出裡麵的小墊片。
然後從自己帶來的一個小鐵盒裡,拿出幾片厚薄不一的備用墊片——這些是他平時攢下來的,沒想到今天派上了大用場。
增一片太厚,減一片太薄。他皺了皺眉,拿起一張銼刀和一塊細砂紙,將一片稍厚的墊片按在平整的扳手上,開始小心翼翼地打磨。
【破障之眼】實時反饋著墊片的厚度變化,精確到微米。
旁邊圍觀的幾個平時也愛搗鼓機器的社員看得眼睛都直了。
“乖乖……還能這樣搞?”一個黑瘦的漢子忍不住低聲驚歎,“俺們平時拆開洗洗就不錯了,還打磨墊片調壓力?這……這得啥手藝?”
“你懂個屁!”旁邊一個年紀稍長的沒好氣道,“這叫精細活!沒看人家小李師傅那手穩的?跟拿繡花針似的!這年輕人,邪乎!”
他們平時遇到噴油嘴問題,要麼就是反複清洗,要麼就是直接報廢換新的,像李向前這樣現場拆解、精密調整壓力和霧化角度,簡直聞所未聞!這已經超出了他們對“修理”的認知範疇。
這哪裡是學徒?這分明是哪個大廠請來的高級技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