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派去盯著棺材鋪,卻一連幾天都沒見著影兒的林二狗子。
他的死相跟虎子死時一模一樣,屍首吊在門框子上。
快十月的天氣,還是熱得驚人,林二狗子不知死了多長時間,隻見一群蒼蠅正圍著屍體,嗡嗡的打著轉,小風一吹,一股腥臭味遠遠傳開。
圍在一邊的村民看到村長和副村長都來了,趕緊讓出了道,牛鐵生黑著臉走了過來,繞著屍體看了看,瞅了麵無表情的王有才一眼:“咋整,又是命案!”
王有才當時就聽出了牛鐵生這話的意思,林二狗子的死相太顯眼了,一看就知道跟以前的副村長之死有關係,說不好聽的,那是替他王有才死的,這事兒當然得讓他拿主意。
在這件事兒上,牛鐵生和他是站在同一邊的,都想盡快把這事兒給查個清楚。
王有才沒吭聲,悶著頭,看著好像慫了,其實心裏已經火了。
先是虎子,這又殺了狗子,接下來該是他了吧?
虎子是他幹兒子,狗子是他放出去的狗,都算是他手底下的。
凶手這就是在狠狠抽他的耳刮子,這不是屍帖,是在往死裏磕磣他!
要是他再不弄出點響動來,會很凶險不說,以後還能在村裏抬得起頭來麽?
沒看周遭那些個人,都用啥眼光看他麽,縮頭縮腦的離他遠遠的,好像誰跟他沾了邊,就得遭橫死似的。
這當口,人群一亂,衝過來一個滿腦袋白頭發的老太太,一邊嚎哭著,一邊往林二狗子的屍身上撲,劉幺趕忙把她給擋住:“這是犯罪現場,老瞎婆子你想幹啥!”
老太太像是發了瘋似的跟劉幺撕扯起來,雖然瘦,可那瘋勁兒差點把劉幺拱一跟頭。
人群裏一陣唏噓,看到她的都唉聲歎氣。這老太太不是別人,正是林二狗子的親娘,低保戶老林婆子。她今年剛五十出頭,可看著跟六七十歲似的,眼睛雖然沒瞎,但也快了。
林二狗子打小沒爹,他娘守寡把他帶大,眼瞅著快有指望了,沒成想出了這碼子事!
牛鐵生見劉幺攔不住她,走上去橫在了她前邊:“老林婆子,我知道你難受,可這是犯罪現場,不能亂進,你不想給你兒子報仇了?”
老林婆子一把抱住牛鐵生的腿:“村長,鐵生啊,你可得替我家二狗做主啊……”
哭著哭著,她就癱在了地上,上氣不接下氣,一副眼看就要不行了的樣子。
牛鐵生皺著個眉頭:“這事兒得公安局說了算,我咋給你做主,劉幺,趕緊把她送家去。”
牛鐵生是真怕老林婆子哭背過氣去,死了不要緊,可也不能死在他腳跟前兒。
王有才看不下去了,上前架起老林婆子,拿眼一掃劉幺:“這離我家近,先送我家去。”
兩人架著老林婆子往他家奔,到了門口,他沒把人往家裏攙,直接架進了徐巧鳳家。
徐巧鳳趕巧在家,一見這架勢,不免有點發懵,趕忙迎上來幫忙:“這是咋了,林嬸子……”
王有才打斷了她:“先別問了,煮碗薑湯來。”
徐巧鳳不敢怠慢,緊忙去了,王有才和劉幺把人抬到了炕頭上。老林婆子一通折騰,到這會兒已經沒勁兒了,臉色煞白,渾身哆嗦,人已經有出氣沒進氣了。
劉幺生一看這模樣,生怕惹上事兒,找個借口趕緊溜了。
王有才也沒工夫搭理他,一邊替她摩挲脖子,一邊衝外邊喊:“熱毛巾,趕緊的。”
很快,徐巧鳳遞了熱水和毛巾過來,他一通忙活,好半晌,老林婆子總算是緩過口氣來,又開始哭了。王有才鬆了口氣,這人一知道哭,說明暫時算挺過來了。
他這才壓著火,把發生的事兒跟徐巧鳳說了,聽得徐巧鳳俏臉煞白,緊緊抓著他的手,小手冰涼冰涼的。
雖然虎子死了讓她傷心了好一陣子,但虎子畢竟是隻狗,而林二狗子,可是個活生生的人呐。徐巧鳳隱約覺得,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離她的有才越來越近了。
王有才不說話了,但臉上的橫肉卻越繃越緊,眼裏凶光直閃。
炕上老林婆子似乎有些魔障了,根本就不知道邊上有人坐著,自顧自的哭著念叨:“狗子,我的兒,你咋就這麽走了,你走了,我活著還有啥意思……”
這話聽在王有才耳朵裏,卻像是在他的火頭上澆了一瓢熱油,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拍了拍徐巧鳳的小手:“沒事兒,已經報警了,嫂子不用擔心,你幫我照顧著點林嬸子,我去看看警察怎麽說。”
徐巧鳳點頭答應,王有才從院裏出來,先是回了趟家,轉頭就奔著三寸丁的棺材鋪去了。
他想的很明白,林二狗子盯著棺材鋪剛幾天,結果就這麽死了,要說三寸丁兩口子沒嫌疑,那鬼都不信。
他們殺林二狗子為了啥?不就是為了抽他嘴巴子麽?
那行,他現在就自動送上門兒,看這兩口子到底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他趕到棺材鋪的時候,院裏院外都沒有個人影,屋門大敞四開的。
他也不吱聲,直接闖了進去,堂屋沒人,東屋的門緊緊關著,側耳細聽,屋裏有水聲,他眼珠子一轉,把殺豬刀往後腰上掖了掖,這才去拽門。
一拽,沒拽開,顯然從裏麵鎖上了,屋裏傳來潘有玉的聲音,透著慌張:“誰啊,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