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才被她說得心裏一寒,杜老爺子要是真凶起來,就算是他,也隻有撒丫子逃命的份兒,這事兒還真不能含糊嘍。
兩人打著手電往外走,夜風吹過蘆葦蕩,傳來一陣陣嘩嘩聲,細聽就像有人在冷笑。
杜曉娟本來膽兒夠大,可偏偏這晚上一點月亮也沒有,手電那點光,實在當不了什麽事兒,她不由自主的往王有才身邊靠,跟的也更緊了些。
直到晚上九點多鍾,前邊才見著了車頭燈的光,車上的人一見手電的光柱,遠遠的就扯開嗓子喊上了:“哎,這邊,這邊!”
兩人緊趕幾步走到近前,見一輛黑色的福特皮卡衝進了道邊的蘆葦蕩裏,前邊兩個輪子全都陷了進去,腦袋往下耷拉,屁股高高撅著,眼瞅要是再進去一尺半尺的,沒準兒這會兒都沒影了。
現在車前輪到是找石頭墊住了,不怕掉下去,車上的人也全都下來了,兩男兩女。
其中一個女的帶頭迎了上來,隔著老遠就伸出手:“你們可算是來了,這個時候麻煩你們,真是不好意思,呃,怎麽就你們倆人。”
王有才楞是沒吭聲,被這女的冰涼卻柔軟的小手一握,他舌頭就有點抽筋兒,這女的莫非是狐狸變的,這長相,也太俊了點吧!
她的年紀絕對不超過三十,將近一米七的個頭,一頭烏黑的帶點大卷的長發紮成馬尾束在腦後,一身軍服似的墨綠正裝穿得那叫一個俏。
她臉上那帶著驚人殺傷力的微笑也就算了,就連她的聲音,都像黃鸝一樣清脆動人。
他之所以沒出聲,倒不光是被這女人的妖媚容貌給震住了,還有一點,他沒想到他們的車是這麽個情況。
眼下這個德行,別說是墊點蘆葦,就算墊點大樹,都不一定能倒出來。
“電話裏你咋不說清楚呢,你們這個車,想出來,就隻能拿車往外拽了,可算上三輪子,村兒裏一共就兩輛車,這會兒還都沒在家,沒車,人來的再多也沒用啊!”王有才歎著氣說。
“那怎麽辦!”
“這位是我們科的餘冰冰餘科長,這次負責帶隊考察你們村的土地使用情況。”那男語帶不快的說。
“啊,餘科長,你好,歡迎,歡迎。我是望溪村副村長王有才,她是婦女主任杜曉娟,我們一接到電話就趕緊過來了,沒想到情況這麽嚴重,這車,是咋開的啊。”
“你管是咋開的,快點想辦法把車弄出去,你們還想不想過審了?”那男的更不高興了。
王有才瞧出來了,這小子八成就是司機,好像還對他們科長有那麽點意思,要不怎麽一上來就跟吃錯了藥似的?
沒等王有才說話,餘冰冰就轉頭斥道:“劉著,怎麽說話呢,你把車開溝裏去我還沒說你呢,你倒先來脾氣了,快跟王副村長道歉!”
劉著冷哼了一聲轉過臉兒去,看樣是仗著跟餘冰冰關係近,也沒個道歉的意思。
“我讓你道歉!”餘冰冰這下真不高興了。
劉著驚訝的轉頭看了餘冰冰一眼,吭吭哧哧的擠出一句對不起來。
王有才表麵上連連擺手說不用道歉,心裏卻暗樂,這孫子腦袋讓車門給夾了吧,當著外人的麵兒顯擺跟上級的交情,又挫了上級的臉麵,換成誰,誰能高興?
寒暄過後,眾人開始頭疼,眼下去找拖車是不太可能了,可擱這兒窩一宿,誰也不願意。
尤其是劉著這幫養尊處優慣了的科員,平時到了哪兒,哪兒不是把他們當佛爺似的供著?這三更半夜的開夜車都夠他們受了,要在車裏睡,那跟要了他們小命也沒啥區別。
王有才這回是幹啥來了?就是想給他們留下點好感啊,隻要留下個好印象,之後他想從中攪合的時候也方便下手不是?
這會兒一看幾人的反應,他立馬就有了主意。
“餘科長,我倒是有個轍,你看這麽著行不行。讓杜主任帶著你們先回村裏,村裏的炕可是燒的熱乎乎的,你們遠來辛苦,不管咋說也得讓你們好好歇一宿。”
“那車怎麽辦?”餘冰冰想都不想的問道。
“好辦,你們回去,車我來看著。餘科長盡管放心,隻要我王有才一條命在,旁人甭想從車上拿走一個螺絲!”王有才把胸脯拍的山響。
正如他預料的一樣,餘冰冰等人一見他這架勢,都有點感動,連看他不順眼的劉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這不太好吧,怎麽能讓你替我們遭罪呢。”
王有才一拍他肩膀:“大哥,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你們可是為了咱村兒的事兒來的,現在遇上難處了,我不伸手,誰伸手?”
劉著臉上閃過一絲高興的神色:“那……”
餘冰冰冷不丁把話截了過去:“那不行,這是我們的工作,遇上事遭罪也是應該的,要是這點兒苦都吃不了,還幹什麽土地勘察!”
劉著等人的臉色頓時都暗了下來,他們這餘科長,人美,可脾氣也強,她這麽說了,看來這一宿罪肯定要遭了。
王有才看到她說話的時候不停看向後車廂,知道她是惦記著這些器材,這些東西一看就知道貴的很,也很沉,扛回村去不現實,可要是出了問題,她怕是也擔不起那個責任。
“餘科長,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餘冰冰回頭瞅了眾人一眼,走到了一邊兒,王有才跟上去小聲道:“餘科長一看就是那種懂得體貼屬下的領導。我知道餘科長大公無私,可是您看啊,您擱這兒蹲一宿不要緊,難道讓您的屬下也白遭這個罪嗎?”
他話說的婉轉,可話裏的意思,餘冰冰還是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