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降臣邊滿山頭顱低垂，不敢出聲。
雲芝女官的目光則在蘇然的身上轉來轉去，帶著饒有興趣的意味，像是想要將蘇然渾身上下都看個透徹。
然後女帝開口了。
她的目光直視蘇然，道：“羞辱你，於朕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下麵的人擅自作為，朕會教訓，朕可以向你保證，從這裡到天宸帝都，你都將安全無虞，朕將以帝王之禮待你，等到了天宸帝都，朕也會給你安排一個彆院靜養，這點保證，朕還是給得起的。”
女帝的這番話，聲音鏗鏘，擲地有聲。
而她的心聲。
——無非讓你多活個一年半載，世事無常，深宮幽院，往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蘇然的心中就是一跳。
這女帝果然還是心狠手辣，當眾保證，心中卻也做了反悔的打算，若不是能聽見心聲，蘇然還真信了。
但若無這樣的手段，一介女流，也不可能做到這樣的位置，能親自領兵攻城略地屠戮一國的女帝，怎麼可能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不過，蘇然也還是吸了口氣，點點頭，道：“有陛下的這句保證，我也就放心了。”
雖然最後還是沒準備讓自己活，起碼也爭取了一點時間，否則，按之前那個樣子，分明是想要等自己到了帝都就讓自己人間蒸發的。
而他最需要的，無非就是時間，有了時間，才能成長起來。
自己這番爭取，卻也不是全無用處。
當下，蘇然便是緩緩轉過身，看向那邊滿山道：“民心所向，大勢所趨，邊將軍，你做的是對的，若非如此，這大梁黎民百姓還不知道要死多少。”
“你回去可以帶回我的話，告知大梁的其他降臣或不願投誠女帝之人，這個大梁皇帝，我確實不想做了，而且，隻要利國利民，這國家叫大梁和天宸又有什麼區彆?”
“再起爭端，隻是徒增流血罷了，就這樣，就很好，我將隨女帝陛下而去，在月城之中定居，直到大去。”
“我心無怨。”
邊滿山怔怔地看著蘇然，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但蘇然直視著他的眼睛，聽見了他內心想說又未說出口的話。
——我們大梁的皇帝，竟然真的這樣荒唐，怪不得……怪不得我駐守邊疆這麼多年，赫赫戰功連見他一次的機會都沒有……
——也好也好，我不必為他的投降而愧疚了。
——大梁，真的完了！
蘇然的目光微垂。
從這三句話裡，他看得出來，這位將軍雖然降了，但心中還是有一點動搖的。
像他這樣的人應該不少，畢竟這是古代世界，忠孝仁義，都是這些將領與臣子所追尋的，就算是大梁奸佞當道，也是有恪守準則的人的，那位女帝陛下正是看見了這一點，才請了蘇然也過來，徹底斷了這些人心中搖擺不定的念想。
邊滿山緩緩垂手，沉默不語，片刻，隻低聲道：“我……明白了……還望陛下遵守諾言，讓我大梁皇室血脈，垂老而儘。”
“這是自然，邊將軍放心。”
女帝微微一笑，嘴角上翹，勾勒出一抹動人心魄的弧度，目光之中帶著某種掌控一切的野望。
在雲芝女官將邊滿山帶出去之後，蘇然這才轉過身來，麵朝女帝，道：“這回，陛下可滿意了?”
女帝正緩緩坐下來，芊芊藕臂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沾染在嘴角之上，暗紅中透著一抹危險的誘惑，她正抬起頭來，四目相對：“來一杯吧，大梁皇帝。”
她對現在的結果，很是滿意。
但蘇然卻沒什麼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