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梨和桐兒白雪去完惜花樓後,色已經不早,沒有再外繼續閑逛,也沒有去麗正堂,便直接回來葉府。
葉家廝沒人敢管她,對她出行倒是很方便,不過回去後,薑梨特意讓桐兒去打聽了一下葉嘉兒的情況,得知葉嘉兒還未回來。
整整一個下午,從薑梨離開麗正堂後,葉嘉兒就一直呆在麗正堂。單純隻是生意,到了傍晚,葉嘉兒也該回來了。眼下沒有回來,薑梨猜測和之前葉嘉兒嘴裏的“莊叔”“趙叔”有關,葉家的生意出的這點麻煩,看來也不。
但眼下就算她問起葉家人,葉家人也不會對她實話,畢竟還沒有“重修舊好”,對一個來做客的不是很熟的客人,這些家裏事不必提太多。
還沒到時候。
薑梨沒有再理會葉嘉兒的事,今日見了瓊枝,讓她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心裏輕鬆許多。這晚上,破荒的早早就覺得困乏,便上塌休息。
一夜好夢。
也就是從這起,葉家人突然忙碌了起來。接下來的幾日,薑梨在葉府裏走動的時候,見到的都是葉府的管家丫鬟,別是葉明軒和葉明輝,連卓氏和關氏也不在。葉如風和葉嘉兒也不知哪裏去了,有時候連吃飯的時候都沒有人,管家幹脆給薑梨做了個廚房,薑梨每日要吃東西的時候都不必去前堂,單獨在自個兒院子裏吃就好了。
倒不是葉家人不待見薑梨,實在是葉家人忙的都不在府上吃飯。若非曉得麗正堂的事,都快令人懷疑諾大的一個府,並沒有主人家在場。
薑梨隱約察覺到葉家的麻煩並非事,但人都不見,便是她想打聽也枉然,讓桐兒去打聽,葉府的丫鬟也不清楚,薑梨心中十分無奈。
這一日,氣晴好。
秋末冬初,襄陽在南邊,倒是比燕京暖和一些,冬日來的也晚些。薑梨披著外裳,站在院子裏,看桐兒和白雪打絡子。
兩個丫鬟在葉府裏有些憊懶,畢竟不是自己的家,也沒心情侍弄花草。有時候白日裏隻消早上把事情做好便無事可做,薑梨教她們認認字打發時間。
桐兒打了個嗬欠,道:“今日葉府裏又沒什麽人。”
是沒什麽人當然不對,葉府裏有的是人,隻是都是下人,問起葉家的事也是一問三不知,桐兒連攀談的興趣都沒有了。
“沒有人約束你還不好?”薑梨逗她,“你可算自由了。”
“姑娘的奴婢好像喜愛四處撒野似的。”桐兒噘嘴,“奴婢是在為姑娘打抱不平,這葉家人都不在就算了,也不提讓姑娘去看葉老夫人的事,這些下人對葉老夫人更是守口如瓶,都來這麽久了,姑娘連葉老夫人住在哪個院子都不知道。”
葉家人的確好似沒有打算讓薑梨現在就見葉老夫人似的,也不到底什麽時候可以見,等待就這樣遙遙無期。薑梨其實也可以趁眼下葉家人都不在的時候自己找到葉老夫人相見,隻是這樣一來,葉家人隻會對她印象更差,想要修複關係也更困難。
況且如葉家人所,葉老夫人眼下身子不好,若是見了薑梨太過激動,鬧出什麽三長兩短就真是薑梨的罪過了。
所以薑梨也不主動去觸碰那根脆弱的弦,難得糊塗。
看了看,今日的日頭很好,薑梨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老是呆在葉府裏,也起不了什麽作用,不如出去看看。
桐兒一聽,立刻高興起來,拉著白雪起身,道:“好啊,姑娘想去哪裏?”
“隨便走走。”薑梨笑道。
幾人一起出了院子,門房的廝也沒有攔她,隻問需不需要護衛,薑梨婉言謝絕。正在這時,突然見有一隊車馬在葉府門前停下。
看樣子是個商隊,因著馬匹背上都馱著包袱,馬車後麵也綁著沉重的木箱。
薑梨腳步微微一頓,這是葉家的客人?
商隊停下,卻無護衛,隻有一個馬夫,還有一個廝模樣的人。那廝見薑梨站在門口,詫異的打量了一下薑梨,又很快往馬車那頭走去,從馬車上跳下一個男人來。
這男人左臉上有一道指長的傷疤,穿著一件黑褐色的短打勁裝,上身似乎有一層軟甲,看上去是個販夫走卒,腳上蹬著的靴子卻是繡著金邊的鹿皮靴,一看就很昂貴。
薑梨一愣,這人,正是不久前她見過瓊枝後,在惜花樓後門口遇見的男人。當時這男人也多看了她幾眼,薑梨覺得此人有些麵熟,卻又是真真切切的陌生人。
沒想到眼下在這裏遇到了。
門房的廝一見此人,頓時將薑梨拋之腦後,驚喜的迎上去,道:“三爺,您回來了!”
葉三爺?此人是葉明煜!
薑梨恍然,原來這人就是葉家那位混蛋老爺葉明煜,也正是和自己母親一同出生的明煜舅舅,難怪她會覺得熟悉,但又的確是陌生人。她和葉明煜從未見過,但到底和葉珍珍血脈相連,有所觸動。
葉明煜大笑著和門房打招呼,也在這時看見了薑梨。他凝住目光,顯然也認出了薑梨曾和他在惜花樓門口有過一麵之緣,疑惑不已,問那門房:“這位姑娘是……”
門房尷尬極了,輕咳一聲,道:“這位是燕京城來的表姐,薑二姐。”
正吃力的往府門口抱東西的葉明煜的廝,手裏的箱子頓時一滑,“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葉明煜也大吃一驚。
薑二姐,這不就是他那位雙生妹妹的女兒!要知道葉明煜對這位素未蒙麵的侄女還是多有牽掛,應該算是葉家人裏對薑梨稍微還留有感情的人了。當初葉明輝和葉明軒去接薑梨,葉明煜在外行商。葉大爺和葉二爺都親眼聽見了薑梨的傷人話,葉三爺卻沒聽到。因此,葉三爺不像他的兩位兄長一般對此耿耿於懷。
而且他行走江湖,本就粗獷豪氣,心胸竟也比其他人來的開闊,簡單地來,就是心大,以為薑梨年紀,錯了話不算什麽。要不是後來葉老夫人因此急病,他非要不顧葉家人阻攔再去燕京把薑梨接回來。
後來葉明煜經常隨船隊一起出海,每年才回來一事,這才漸漸打消了接薑梨回來的念頭。
沒想到此時此刻,竟然在這裏見到了傳中的這位侄女,葉明煜險些疑心自己在做夢。薑梨來了?薑梨怎麽可能來襄陽?她可是薑元柏的女兒,首輔家的嫡出姐,怎麽會舟車勞頓來襄陽?葉家人又怎麽會讓她進門?葉家人不是對薑梨深惡痛絕,眼前這姑娘看樣子分明在葉家過的不錯?
娘的,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葉老二寫信的時候怎麽絲毫也沒提起過這事?他是在做夢?
葉明煜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一時卻不知道該什麽才好,薑梨見她如此,反而笑道:“您是明煜舅舅吧,我是薑梨。”
葉明煜這才暈暈乎乎的回過神,他問:“薑……阿梨,你怎麽會在這兒?”
“明軒舅舅來燕京,順帶去薑家拜訪,我與明軒舅舅就一起回襄陽,想看看外祖母。”薑梨掃了一眼葉明煜的身後,“明煜舅舅剛回來,不過葉府裏現在沒什麽人。”
“沒什麽人算了,反正他們不重要。”葉明煜一揮手,道:“阿梨,我先去放東西,見過母親。你與我這是怎麽一回事。”
薑梨頓了頓,葉明煜倒是不客氣,不拿自己當外人,不過這樣也好,她一開始就打算以葉明煜做葉家的缺口,隻是葉明煜遲遲不歸,她也不曉得葉明煜是個什麽樣的人。現在見到了,葉明煜比她想象的還要不拘節,這很好。
今日也不必出門了,薑梨笑道:“好,我在前堂等明煜舅舅。不過,”她笑了笑,“我到現在還沒見過外祖母,外祖母也不知道我回葉家的事,明煜舅舅見到外祖母的時候,請別提起我的事,讓外祖母激動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葉明煜又是一呆,薑梨不是自己回襄陽就是為了看葉老夫人,但這會兒又到現在為止沒見過葉老夫人,葉老夫人也不知道她回來了,這是怎麽一回事?葉老大和葉老二這是鬧得哪一出?
葉明煜隻覺得腦子一片漿糊,一時也分不清個理所當然,隻得應了薑梨的話,先去做事了。
薑梨回身往前堂走。
桐兒問:“姑娘,那咱們不出去走走了?”
“不走了。”薑梨笑道。出去走走也是想知道葉家發生了什麽,既然葉三老爺已經回府了,那麽不必出門,從葉三老爺嘴裏就能得知。
看樣子,葉三老爺是個好話的人。
……
回到前堂,薑梨在桌前,白雪給煮了一壺茶,葉明煜還沒過來,薑梨也不急,耐心的等著。
她的耐心向來很好,這一點,連伺候她的葉家下人們也發現了。無論等待多長時間,薑梨的神情總是平靜而溫和的,沒有一絲焦躁。對於這個年級的女孩子來,這很難得。她的身上沒有千金姐的驕縱之氣,平易近人的像是個鄰家姑娘。
但,即便是鄰家姑娘,也是個旁人走不進內心的鄰家姑娘。
不知過了多久,葉明煜總算回來了。
他一看見薑梨,就眼睛一亮,爽朗的笑道:“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怎麽樣,等久了吧?”
“不久。”薑梨也笑,“一杯茶還沒喝完呢。”
葉明煜在薑梨對麵一屁股坐下來,剛一坐好,立刻迫不及待的追問:“阿梨,我才從外頭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會突然回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