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梨回頭一看,姬蘅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自己身邊。大約是等她等的久了,又看見了她的窘境,特意來解困來的。
“姑娘,”那老婦人立刻感激道:“您的夫君,可真是位好人。”
薑梨臉一紅,正要分辨,姬蘅卻已經拽著她離開了。
薑梨懷裏還抱著那隻散發著香甜味道的油紙包,想了想,還是抬起頭去看姬蘅,就見姬蘅嘴角仍然噙著散漫的、漫不經心的微笑,不疾不徐的往前走。
“你剛才聽到了麽……”
“什麽?”他側頭看向薑梨,目光滿是玩味。
“這位大娘你是好人。”薑梨麵不改色的回道:“你不是,世上隻有我一人認為你是好人,現在可以,是有兩人了。”
姬蘅一怔,大約沒料到她要的是這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道:“我也不介意讓她收回自己的話。”
這話的涼嗖嗖的,薑梨無言。她這才發現,姬蘅牽著她的袖子,然而他們衣袖寬大,遠遠看去,便像是他牽著自己的手一般。薑梨莫名感到不自在。她也不曉得姬蘅是因為討厭別人靠近自己,還是尊重姑娘家所以刻意保持距離。
薑梨偷偷地想要把自己的袖子從他的手裏扯出來,可惜怎麽也沒能成功,還因為動作太大,自己身子搖搖晃晃,差點絆了一跤,被姬蘅扶了一下。
“走路心。”他含著笑意道。
薑梨隻得放棄了。
他們二人在黃州城外街道上走,都這麽混亂的時候了,白日裏敢這麽大搖大擺的在街上走的人,委實不多。加之姬蘅容貌太盛,立刻引起了許多人注意。人們藏在窗戶後,宅院門後,偷偷的瞧著他們。尤其是年輕的女孩子,見姬蘅氣度不凡,早已暗中打量。順帶連姬蘅牽著的薑梨,也看個不停。
薑梨真是哭笑不得,她實在不喜歡這種被人當做稀奇一般的賞看。
薑梨道:“國公爺,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或者你一人逛逛,我先回去。”
“你做薛芳菲的時候,應該很習慣了。”姬蘅慢條斯理的提醒。
薑梨噎住。倒也是,她剛嫁到燕京城來的時候,容貌豔絕,也曾走到哪裏都被人打量。一開始也是不自在,後來便習慣了。但如今她早已不再是薛芳菲的樣子。薑梨道:“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我早已不是薛芳菲了。”
姬蘅:“那你就更應該習慣。”
薑梨問:“為什麽?”
“我不喜歡和灰老鼠待在一起,”他回答的理所當然,“如果你不夠好看,就不要站在我麵前。”
薑梨想起來,對了,這人是個喜美惡醜的。她忽然又抓住了姬蘅方才話裏的漏洞,難得起了促狹之心,就抬頭問姬蘅:“那國公爺的意思是,現在我還是很好看了?”
聲音裏的雀躍和得意藏也藏不住,姬蘅忍不住轉頭看她。女孩子仰著頭,眼睛清澈帶著笑意,少女獨有的爽朗和奮勇映在其中,讓她像是初生的梨花,潔白可愛,純粹的令人也要跟著笑起來。
姬蘅心中一動。
從一開始溫和卻淡漠,狡猾又孤獨的少女到現在,她一直喜歡笑,不過這和初見時候的薑梨來,已經判若兩人。但這或許才是她真正的模樣,在過去那些年裏,薛芳菲的少女時代,不曾遇到沈玉容的時候,她就是這個樣子。
很難想象後來的她,變成了一個無趣的婦人,成日忙於瑣事。收起了她的靈氣和聰慧,和燕京城那些美貌的官家夫人沒什麽兩樣。沈玉容把一株溫軟可愛,爽朗動人的梨花變成了一株成日在昏暗的花圃裏廝殺的食人花,這真是暴殄物。
他從不是個憐香惜玉之人,世上的美麗女子,也見過不少。他曾被人罵鐵石心腸,無情無義,但是這一刻,也覺得陽光溫軟,她笑容可愛,隻希望這樣的笑容能長久的持續下去,這個薑梨,就如眼前一般做個永遠奮勇的少女,有孤注一擲的勇氣,和上眷顧的好運氣。
他湊近了薑梨,輕聲道:“嗯。”
薑梨怔住。
原先想好的,準備用來和他針鋒相對,調侃他的話全都戛然而止。青年嘴角的笑意溫柔,琥珀色的眸子裏,沒有了深深淺淺的薄情和虛偽,就像是此刻的日光,溫暖明亮。
她突然不出話來,臉頰慢慢的漲紅了。
那隻已經沉寂的鹿,突然又慢慢的站了起來,慢慢的抬腿,試探的走路,然後蹦蹦跳跳,在她的心裏跑來跑去,把她的心踩成亂麻。
薑梨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她其實已經忘記自己當初喜歡沈玉容的時候,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那畢竟過去了很久,但現在,此刻,她知道自己,也許有一絲絲的,稍微的,對眼前這個男人動心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薑梨怔怔然不知所措。而始作俑者似乎毫無所覺,站直身,往前走去。
日光灑在他高大的背影身上,將他人也染成金色。
薑梨知道,大事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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