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薑元柏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他道:“上次就是在你去葉家的路上出事的,燕京城裏不知道還有沒有漏網的刺客,你要是出現,難免危險。如果你要見他們,可以讓他們來薑府,但最近幾日,你最好不要出去。”
薑梨心中歎了口氣,薑元柏會這麽,其實她事先也想到了。還不等她辯駁,薑元柏就打開書房走了出去,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薑梨也無可奈何。
等她回到了芳菲苑,就撞上得了消息正要趕出來的桐兒和白雪。桐兒看見薑梨,嘴巴一癟,淚水滾滾而下,道:“姑娘,你可算是回來了,奴婢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你了……嗚……”
“我沒事的。倒是你,”薑梨拉起她的手看,“你當時替我擋過一刀……可還有事?”
桐兒抽噎著搖了搖頭:“老爺讓大夫給奴婢看過了,沒有什麽大礙的,日後還能跟從前一樣照顧姑娘。倒是姑娘這回吃了不少苦頭,那些賊人實在太可恨,聽姑娘被擄到黃州去了,黃州那邊還在打仗……奴婢真的擔心極了,隻怕姑娘出什麽事。”她也是一心一意為薑梨著想,薑梨隻好反過來勸慰她:“我真的沒有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地。”
白雪也圍了過來,她比桐兒要沉默一些,眼下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她道:“都怪奴婢沒用,當時沒有看好姑娘,否則姑娘也不必這樣吃苦了。”
薑梨輕聲道:“國公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要不是你去國公府求助,肅國公也不會這麽快知道我不見的事實。你做的很好,白雪,謝謝你。”
白雪不知所措的望著她。
又見過了清風和明月,薑梨才回到屋裏。將屋門關上後,桐兒再三確定薑梨的確是沒有傷到一個手指頭後,才稍微放下心來,轉而問起薑梨別的事情,她:“聽聞姑娘被人所救,但不知道是誰……姑娘,方才你國公府……那人是國公爺吧?”
薑元柏和薑元平沒有把此事告知其他人,薑梨也沒有隱瞞兩個丫鬟,就道:“是。”
桐兒和白雪都知道薑梨與姬蘅的關係匪淺,因此也不覺得有什麽。桐兒還道:“國公爺還真是個好人哪,這三番兩次的幫姑娘,可見是把姑娘當做自己人了。姑娘這些日子都和國公爺呆在黃州……”她心翼翼的打量薑梨,未出口的話薑梨卻是轉瞬間明了。
薑梨淡淡一笑,道:“倒也不是每日都見,他有事,將我托付給其他人了。”
桐兒聞言,“唔”了一聲,方才的神情消散了不少。薑梨卻被她這句話勾起了些莫名的情緒,隻覺得心中有些煩亂。
她站起身,走到桌前,道:“白雪,幫我磨墨,我既回到府中,理應見一見舅舅和表哥,隻是父親不讓我出門,隻得勞煩他們跑一趟了。”
白雪連忙去給薑梨鋪紙磨墨。
……
燕京城葉府裏,廝拿著信衝到了正坐在院子裏發呆的葉明煜麵前,道:“老爺,薑家、薑家送帖子來了!”
葉明煜眉頭一皺:“薑家送的帖子,有什麽好看的!薑元柏打什麽主意,不接!”
“不是薑首輔,是表姐,表姐的帖子!”廝解釋。
“阿梨?”葉明煜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把扯過廝手裏的帖子,看清楚,果真是薑梨下的帖子,先是愣了一愣,隨即狂喜道:“阿梨回來了!”
他可是高興壞了!從薑梨消被人擄走這二十幾日裏,燕京城裏先是劉太妃被賜死,成王逃逸,後來黃州出事。葉明煜一開始得了薑梨失蹤的消息,讓自己江湖上的朋友四處幫忙找薑梨的下落,結果一無所獲。過了幾日後,誰知道薑家突然來了一封信,是薑梨已經找到了,正在黃州。
葉明煜一聽,就要找人去接薑梨,誰知道被薑元柏阻攔了下來,是薑梨自己的主意。葉明煜一開始還不信,薑元柏把薑梨的信拿出來,讓葉明煜親自看,葉明煜這才罷休。
可後來黃州又突然開始打仗,成王的兵馬就在黃州城外,聽聞黃州城內也不太平,有人在裏麵燒殺搶掠,葉明煜就更擔心了。
但他現在也幫不上什麽忙,於是整日就隻能坐在院子裏心急如焚,連花樓都不想去逛了,聽聞火氣大的時候,連花樓裏相好的姑娘都罵了幾句,惹了人家不開心。
而眼下終於得了薑梨的消息,終於可以結束這樣的焦慮,葉明煜如何能不高興。立刻就讓人去叫葉世傑過來,整理好衣裳就準備出門去見薑梨了。
葉世傑得了消息,也是很高興,雖然不曾表露,但極快的令人備好馬車。正要出門的時候,薛懷遠趕了過來,他這些日子氣色好了不少。似乎從永寧公主和沈玉容被處刑,薛芳菲和薛昭二人案子的真凶大白於下之後,薛懷遠就卸下了一件重負。他每日去薛昭的墓前話,教教葉世傑一點為官之道,漸漸地,也有了一些薛縣丞,或者薛淩雲的影子。
“葉老爺,”薛懷遠道:“我剛剛聽,薑姑娘回到薑家了。”
葉明煜點頭:“是啊,對不住,剛才一時高興,忘記了告訴老爺子。”
“我也想去看看薑姑娘,”薛懷遠道:“之前的事,薑姑娘幫了我們薛家太多,薑姑娘出事後,我心中也一直擔心。”
他尚且有些遲疑,大約是覺得葉明煜和葉世傑去薑家看薑梨,自是名正言順,畢竟他們是薑梨的舅舅和表哥,而他自己和薑梨非親非故,倒是有些不好。
不過,薛懷遠內心,卻對薑梨有一種尤為奇妙的感覺。也許是因為薑梨幫芳菲洗清冤屈,又或許是因為那位薑姑娘本身爽快坦蕩,還可能是因為她和阿狸在某些方麵,出奇的相像。薑梨被人擄走的時候,薛懷遠的心中,也生出了一陣焦躁和擔憂,這種感覺很奇妙,讓他夜裏也覺得睡不好。所以當葉明煜等人在焦慮的時候,薛懷遠看似平靜,其實和葉明煜一樣。
而當今日曉得薑梨回到薑府的時候,薛懷遠的提起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來。他也想看看薑梨有沒有受傷,現在怎麽樣。
薛懷遠看著葉明煜,葉世傑開口道:“薛先生就和我們一道去吧,我想表妹看見了薛先生,也會很高興的。”
葉明煜大大咧咧的,自然不會覺察到有什麽,當即手一揮,就道:“走走走,一塊兒去!”
……
薑梨坐在屋子裏,帖子已經給葉家送去了。她不能出府,永寧公主和沈玉容的事情過後,她一時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好像接下來能做的,就是安安分分的做一個首輔家的姐,但未免令人惆悵。
她不由得按住了自己胸前,掏出了一塊刻著狸貓的玉佩來。
玉佩紋路清晰,還帶著溫熱。薑梨的手指撫過玉佩的紋路,腦中卻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日,姬蘅從馬車上消失,夜裏又突然出現在茅草屋外。他對自己攤開手,手裏是這枚玉佩。
他:“你還是不相信我,阿狸。”
他的容貌濃豔,於是理所當然的,認為他的情感也是決絕而濃麗,那種分明讓人望而卻步,不敢靠近。薑梨有些理解他為何執著於做一個看戲人不肯入戲了,最怕的是自己入了戲動了真心,到頭來卻成為了別人的戲,悲歡離合都是假的。
她又想起那些在黃州的日子來,她手裏抱著裝著糕餅的油紙包,他牽著她的袖子,不緊不慢的在街道上走著。分明是滿地狼藉,不算什麽好景致,卻也能清楚地感覺到,春日的到來。
春日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到來的,就如同不知是從哪一刻開始動心。等發現的時候,已經草長鶯飛,花紅柳綠,令人割舍不得。
她閉了閉眼。
正在這時,外麵清風和明月的聲音響了起來:“姑娘,姑娘,葉三老爺和葉表少爺來看您了!”
薑梨吃了一驚,她那帖子送到葉家,也不過才半個時辰,本以為今日葉明煜他們是被不會來了,但沒想到葉明煜居然這麽快就來了。想來他們是得了帖子,幾乎沒停,立刻就趕了過來。
薑梨吃驚過後,就忍不住笑起來。她尚且還有些不習慣,但想一想,若是換了薛昭和薛懷遠,得知薛芳菲被擄走又回來後,自然也要馬不停蹄的趕過來。家人就是如此,真心的擔憂和假意的的擔憂,到底是不一樣的。
薑梨打開屋子,就看見葉明煜和葉世傑從院子外趕過來的身影,他們的身後,海棠和薛懷遠竟也來了。
看見薑梨,葉明煜老遠的就朝薑梨揮了一下手,道:“阿梨!哎,阿梨!”
薑梨就笑道:“舅舅。”
一行人到了眼前,葉明煜一把扯住薑梨,將薑梨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道:“阿梨,你這沒事吧?出去了這麽久?有沒有受傷?那些賊人現在在什麽地方,有沒有對你動手?哎,早知道如此,當初就應當教你一些拳腳功夫,也不至於這般被人輕易擄走了去。”
薑梨笑著打斷了他:“我真的沒事。舅舅,表哥,薛先生,先到屋子裏麵坐坐吧。白雪,倒茶。”
一行人到了屋子裏麵,那原本寬敞的屋子,立刻坐滿了人。白雪到來熱茶,葉明煜毫不客氣,一杯灌了下去,喘了口氣,道:“阿梨,我們剛剛拿了你的帖子,立刻就趕了過來。”
“原本應當是我來葉府看你們的。”薑梨笑道:“隻是父親覺得眼下燕京城裏還是不太平,讓我不要在外走動,是以隻能給你們下帖子了。”
“你爹其他事做的不怎麽樣,這件事做的倒是對。”葉明煜總算是附和了薑元柏一次,他道:“這些日子你就不要出府了,萬一那些人賊心不死,再把你擄走怎麽辦。我聽那些是成王的手下,狗東西,真是狼子野心的叛賊,我看他不僅打著謀朝篡位的心思,連個姑娘都不放過!”
葉世傑道:“三叔,慎言。”
雖然人人都能談論成王,但有關朝事,還是少為妙。
葉明煜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了就是了吧。”
薑梨道:“擄走我的賊人已經死了,舅舅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