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細雨綿綿,天氣陰沉,如同他們每個人陰鬱的心情。
彭城公遵帶著崔安安等一行人從鄴城宮出發。
軍中的阿閔聽聞此事,來不及彙報便快馬加鞭狂奔至鄴城門外。
“阿姐”!
他因過於慌張匆忙以至不慎摔倒在地,濺了滿臉汙泥。
崔安安心疼地為他擦拭臉上泥汙。
阿閔緊緊抱著他的阿姐,他用近乎央求的語氣說:“阿姐莫走,莫要丟下阿閔一人”!
他的聲音竟帶著些哽咽。
崔安安強忍著淚水撇過臉,堅決地說道:“阿閔,你現在已經是一個男子漢了,不可以軟弱流淚,阿姐希望回來之時看到的是威風凜凜頂天立地的大將軍石閔”!
阿閔緊緊地抓著阿姐的手不讓阿姐離去。
他又怎知此刻的阿姐,雙眼已噙滿淚水,這世間阿姐最不舍的便是他了。
可他們的命運在這世間如同螻蟻一般,全由他人掌控,若是違抗,阿姐自己丟了性命也罷,阿閔也會因此受到牽連,比起阿閔的前程,她的這點犧牲又算的了什麼。
崔安安狠心地甩開阿閔的手,決絕道:“阿閔若是再這樣兒女情長,便不再是阿姐的弟弟”!
說罷她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
阿閔心痛地望著阿姐離去的背影,他氣憤地錘打著地麵的汙泥。
他就這樣在城門外呆呆地坐了一整天,他不明白阿姐為何會為了彆人將他拋棄,明明阿姐答應要陪他一生。
可阿姐不能將這一切告訴阿閔,就這樣讓阿閔誤會了也好,至少萬一她回不來,阿閔也不至於太過傷心難過吧。
突然一匹失控的馬車朝阿閔撞來。
馬車內的兩名女子驚恐不已,她是並州刺史張平嫡女張纓,此次與侍女前往鄴城乃是應鄭王妃之邀,鄭王妃與她母親也算是舊識。
阿閔馴服馬匹後將馬車送入鄴城。
馬車內的妙齡女子張纓見到少年將軍馴馬時的英勇果敢、意氣風發的模樣一時亂了心;她想下車道謝。
可這少年將軍好似心事重重,他神情暗淡眉頭緊鎖,似是遇到不悅之事。
他匆匆離去,女子甚至都來不及問他姓甚名誰。
直到軍中將士前來尋阿閔,阿閔這才失落地回到軍營。
因為擅自離營,他遭受了軍法處置,軍棍打在他身,這點痛哪比得上被阿姐拋棄之痛。
阿姐要他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成為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他便每日拚了命地訓練,他不能讓阿姐失望,他一定要立下戰功讓阿姐刮目!
張纓讓侍婢多方打聽才知曉少年將軍是修成侯石閔,此刻的她恨不得立刻打聽到關於石閔的一切信息。
宮城內,鄭王妃貼身侍婢不解:“王妃何故要將卑微的漢女收為養女”?
鄭王妃無奈歎氣,她已經失去了最愛的大兒子,如今唯一的小兒子也前路未卜。
“我自然知曉遵兒心悅於那丫頭,可我不會讓唯一的兒子娶一個身份卑微無權無勢的漢女,我已在趙國為遵兒物色好一位身份顯赫的姑娘,想必現在已經入宮了,待遵兒回國,我便會請大王賜婚;收那丫頭為養女封她公主也算是善待於她了,若是晉有意留下她,也算是她的福氣,到時遵兒應當也不會怪我這個母親吧”。
侍奴來報:“並州刺史張平嫡女已在殿外等候”。
原來鄭王妃為彭城公挑選的夫人便是此女。
彭城公因庶人石邃一事受牽連被削兵權,可在這亂世之中一旦失了兵權如何自保。
並州刺史手握重兵,將來若是石家公子起了紛爭,彭城公有了這倚靠,至少能保住性命。
滾滾長江水中,阿遵獨站船頭遙望遠方,他不知前路如何,心中深感不安。
崔安安輕輕在他身後為他披上大氅,“阿遵,這長江之上寒涼露重,莫要傷風”。
阿遵心疼又無奈地望著崔安安。
崔安安緊緊握住阿閔送她的玉哨,為了阿閔,她願意犧牲一切。
一路辛勞,阿遵與崔安安終抵達晉國內,他們顧不得休息,便徑直前往太常蔡謨府邸拜見。
晉國大臣並未將趙國使臣放在眼中,他們故意避而不見,隻是想給趙國一個下馬威。
阿遵與崔安安隻能無奈地站在外頭等待。
南方的天氣真是說變就變,剛剛還豔陽高照,一下子卻暴雨傾盆。
阿遵心疼地將崔安安緊緊護在懷中,大雨打濕了他們的衣裳。
看著崔安安凍得瑟瑟發抖的模樣,阿遵甚是心疼:“安安不該陪我入晉遭受這份苦難”。
崔安安笑著寬慰道:“既來之則安之”。
許久,太常少卿崔練才姍姍來遲,告知太常蔡大人今日身體不適不便見客。
這便是他們晉國的待客之道,阿遵心中氣憤卻又無奈。
晉國為趙使準備的屋子破敗不堪,也罷,能有一遮風擋雨之地已是極好。
阿遵心疼又無奈:“隻是苦了安安,要陪著我受罪了”。
崔安安笑著說道:“隻要有阿遵在身旁,即使粗茶淡飯片瓦遮身我也甘願”。
阿遵憐愛地摸摸崔安安的腦袋。
此後的日子,他們常一起騎馬射箭,一起欣賞日出日落,一起享受爛漫花香。
那一刻,阿遵忽然希望時光過得慢一些,讓他能多些時間好好愛護眼前的姑娘。
他們有彼此相伴,生活雖然清苦卻也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