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到,她自從嫁出去後這三天兩頭的塗脂抹粉,總是回娘家打秋風的女兒,與薑念悠一對比,自家女兒就越發顯得寒磣又庸俗,蔣氏心裏有些黯然。
“大伯娘,站著做什麽呀?請坐吧,小桃還不看茶。”薑念悠盈盈的走過來,在丫鬟的攙扶下,招呼蔣氏坐下,手裏的團扇輕輕地搖晃。
與薑念悠的貴氣優雅相比,蔣氏一下顯得手足無措,生怕自己動作太快,會顯得粗俗無禮,便就緊張的搓摸著雙手,陪著笑臉,小心翼翼的輕輕坐下,屁股還隻挨了一個邊兒。
“小悠啊,這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了,一聽說你們從京城回來,我就帶了一些家裏的吃食過來看看你們。不過家裏沒什麽好東西,能拿的出手的就這些了,還望你不要嫌棄。”
蔣氏把手往地上一指,還真別說,這些東西還真的是她花了番心思拿過來的,數量還真不少,兩壇子藏了多年的女兒紅,從山上打下來了兩隻野山雞,還有一些家裏果樹上結的一筐子果子,個個黃橙橙的,再有就是家裏熏的野豬肉等東西,林林總總的還真不少。
看到那些熏肉,薑念悠眼前一亮,隔這麽老遠都聞到很香的味道,對於這些農家人來說,是拿不出手的吃食,可對於薑念悠來說卻是少見的美味。
而且,能讓以前一直苛待她們姐妹的大伯娘,一出手就拿這麽多東西過來,還真挺難得。
薑念悠有些詫異,就趕緊搖頭道,“怎麽會嫌棄呢?這些可都是好東西,既然大伯娘你有這份心意,那我就不推辭了。小桃,把這些東西都拿下去好好收著。”
頓了頓,再怎麽樣也是明麵上的親戚,不能顯得苛待了,而且薑念悠不喜歡欠別人東西,就道,“把我從京城帶來的那些東西都收拾一份出來,給伯娘帶回去。”
“夫人,奴婢知道了。”小桃帶著一名丫鬟把東西都收拾走,然後下去整理東西。
蔣氏一聽,眼裏閃過精光,整個人顯得很興奮,對薑念悠神情就越發柔和,笑著道,“到底是一家親戚,小悠,伯娘我就在這裏先謝過了。”
“那是應該的,伯娘客氣了。”薑念悠略顯疏離,但仍然很客氣的賠笑,之後就不再接話。
空氣忽然安靜,氣氛略有些尷尬,薑念悠是根本不想問那邊的情況,而蔣氏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
她來這裏還有另外一個緣由,並不是專門上門打秋風的,見薑念悠這疏離的模樣,心裏有些發苦,後悔當年自己為什麽看走眼了,非要得罪這兩個小丫頭。
現如今,隻能盡量的討好。
她是個人精,一眼看薑念悠就知道這丫頭不是個喜歡計較的主,就稍稍安下心歎了口氣,有些沉重道,“小悠,不是伯娘非要上門來與你打秋風,而是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才上門來通知你一聲。”
“哎呀,伯娘,你這說的什麽話,怎麽這麽見外?什麽打秋風的太難聽了。”薑念悠笑眯眯的四兩撥千斤,然後問道,“不過伯娘你要與我說什麽?”
“就是你奶奶已經病重好多天了,如今臥床多日,大夫說估計就熬不過今年夏天,你要是有空的話,要不就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她這幾日嘴裏總是念叨著你們姐妹倆。”蔣氏說完這話,便撩開眼皮,小心翼翼的打量薑念悠神色。
薑念悠的表情仍舊是那樣淡淡的帶著笑,有理有度讓人挑不出錯處,這是任誰都看出她骨子裏透出的疏冷。
她默默的沒有回應,李冬香那個精明的小老太,在這具身體的原主記憶中,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以至於充斥著刻骨的仇恨,而這仇恨的心情,影響著薑念悠,讓她沒有辦法對這具身體的親生祖母有格外的寬容和體諒。
畢竟,在薑念悠有限的能看到的片段記憶中,原主的父親早時隻留下孤兒寡母,李冬香苛刻,把原主的母親當騾子使,大冬天的讓她去河邊漿洗衣服,還克扣糧食,動輒打罵,隻說是她克死了自己兒子。
日積月累,原主身體的娘親就生了重病,可李冬香這時卻舍不得錢財,愣生生沒讓家裏給請大夫,原主和薑婉兒尚且年幼,原主還要更早懂事,在大冬天裏跪在雪地上,朝著李冬香磕頭,嚎啕大哭,求李冬香替自己娘親請大夫過來看病,李冬香不僅翻臉無情的拒絕,還反過來把小姑娘打得半死不活。
後來原主的娘親沒有熬過那個冬天,撒手人寰,留下來的原主和薑婉兒就過上了人嫌狗憎的生活。
各種苛責是基本的,還有兩個小姑娘吃不飽穿不暖,一年四季不分日夜,家裏什麽活都讓她們幹,連地裏的活也不例外。
後來等原主漸漸的大了,她就更加不想將這賠錢貨留在家裏,就直接五十兩銀子想把原主給賣掉,原主再也不想過這種豬狗不如的生活,也不想嫁給一個瘸子,一時絕望便投井自殺,這才給了薑念悠重活一世的機會。
在腦海裏回憶起這些,就仿佛這些事情曆曆在目,才剛剛發生似的,新鮮的都要冒泡了!
與此同時翻湧上心頭的便是那股厭惡冰冷,和充斥著憤怒的情緒,薑念悠已經盡量壓抑這種情緒,平時都不怎麽理會,但如今,她一不小心沒壓住,還從這情感之中分辨出了一絲絲的慶幸和更為複雜的情緒。
被整的鼻子有些酸酸的,眼角發熱,薑念悠疑惑著眨了眨眼。
旁邊的蔣氏卻以為薑念悠這時心裏還懷恨,就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小悠,你奶奶已經知道以前不該那麽對你們,所以自從老人家病倒後,心裏嘴裏就一直念叨著想見見你們姐妹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好歹還親人一場,你還年輕,若是有空就回去看看吧。”
聽聞此話,薑念悠挑高一邊眉,有些驚異的望著蔣氏,忽然發現眼前的婦人在這短短的大半年工夫好像變了一些,眉宇之間的精明之氣褪去了一點,人也憔悴了一點,但是看起來反倒沒跟以前那麽鑽營市儈,不知所謂了!
而且,居然還為了家事這樣語重心長的以長輩的身份來教導自己!薑念悠不得不驚異。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