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又字字反駁,說他陣仗太大,白馬寺是國廟,隻配王侯以上王氏宗親停靈,他的兒子又算什麽東西?有什麽資格在那裏被誦經超度,還用的是一百零八個和尚,還不準別人上山進香祈福!
正吵得不可開交,衛承煜這時卻一步踏出來,拜了拜道,“皇上,幾位大人誤會了,傅大人為,傅小公子停靈,是在白馬寺被皇上封為國廟之前,並不是有意觸犯皇室尊嚴。”
“其次,傅大人雖然動用了一百零八個和尚,但卻並不隻為傅小公子誦經超度,也是為那邊關數萬將士誦經超度,因此陣仗弄得大了些,但這著實說不上傅大人有不臣之心啊,還請皇上明察,莫要因小失大,弄得朝堂不寧。”
“什麽小事兒?這是小事兒嗎?”言官氣的胸口起起伏伏,指著衛承煜的鼻子就要開罵,“連金絲楠木做的棺槨都敢用,還要如何囂張跋扈,不把皇上放在眼裏?”
隻是他話還沒出口,皇上就咳嗽了一聲,揚聲道,“楊大人,好了,此事確實是小事一樁,既然傅大人有那個心,為邊關將士祈福超度,那是好事兒,無需如此小題大做,這事兒就此揭過,諸位臣工,還有什麽要奏的嗎?無事的話就退朝吧。”
“皇上,皇上!”楊大人還想再說什麽,可皇上已經打了個嗬欠,起身走了。
楊大人氣的擼起袖子,轉身憤恨的瞪著衛承煜,氣洶洶道,“衛侯爺,我敬你是個英雄,為咱們大宋國守衛邊疆打了勝仗,可你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卻跟在奸臣後麵助紂為虐啊!”
當著別人的臉麵,說別人是個奸臣,還說他是助紂為虐。
衛承煜嘴角抽了抽冷淡的道,“楊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咱們在朝為官,隻立場不同而已,不過想到楊大人您是言官,若是無事可說,必定渾身不爽,那也就罷了。”
說完就淡淡的讓開,讓傅淩天先行,自己跟在身後一前一後的走遠,身後還簇擁著其他官員。
隻把這楊大人氣的差點原地跳腳,指著衛承煜的背影大罵。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到底是奸臣還是忠臣?
反正跟傅淩天身後的全都是奸臣,無論他以前有多大功績,都不值得讓人尊敬,一幫子言官在那裏罵罵咧咧,指天喊地。
當然根本沒人搭理。
今日出靈。
長長的送葬隊伍將棺槨送走,那棺槨從表麵看像是一般的紅木,但是在裏麵仍舊是金絲楠木。傅淩天為兒子所行的墓葬規製也仍舊是王侯等級,對此,衛承煜看了也當沒看見,偏偏傅淩天還回頭問他:“承煜,你也覺得老夫做的不對?”
一抔雪忽然從竹子上掛下來,簌簌掉在他們頭頂上方,被桐油紙傘接著。
“大人。”衛承煜笑得光風霽月,風流浩蕩,“若承煜覺得不對,又怎會還站在此處?”
“是啊。”傅淩天盯他一會兒,隨即笑著帶他一起走進白馬寺,小沙彌念了一句佛號道,“施主,玄青大師等候多時,請隨小的來。”
衛承煜跟上卻沒有被允許進去,小沙彌擋住他道,“這位施主,玄青大師算出今日隻見一位貴客,還請這位貴人在此等候。”
衛承煜怔了怔,隻得停下腳步,就在外麵等候,他閉目養神,側耳傾聽,耳邊寒風呼嘯,鵝毛飛雪,一片飛雪在他麵龐帶來一片涼意,這風聲呼號都快蓋過了房中交談的聲音。
靜室內。
隻有兩個蒲團,一扇屏風,屏風上畫著騎牛牧童,向山下修士指路,繞過屏風,一穿著灰白僧服的老和尚,正盤腿結跏跌坐,手中念珠不緊不慢的碾過一個又一個。
“今日喜鵲登枝,算出貴人臨門,請坐。”老和尚聲音清俊,不疾不徐,讓人心靜。
傅淩天上下打量所謂的玄青大師,似笑非笑的上前坐下,拜了拜恭維道,“久聞玄青大師美名,請問玄青大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能測算天下命數,剛才又稱老夫為貴人,不知老夫這貴有多貴?”
老和尚睜眼,瞧了瞧他,笑了笑道,“自然是貴不可言。”
傅淩天陰陽怪氣道,“這天與地比呢?方有天地之區別,這貴與賤相比,也才有貴賤之分,不知我這貴到底是有多貴,可與什麽相比?”
老和尚斂了斂眉目,眉宇間佛一般清靜無為,緩緩的道,“自然是可比帝王。”
傅淩天一驚,忽然笑了一聲,問他,“玄青大師可知自己所言,就算是掉了十次腦袋也不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傅大人難道要我的腦袋?”
“那要看你話中真假,都說天機不可泄露,若這果真是如此,又何須大師您這樣說出?”傅淩天指了指玄青大師,言語間分明不信。
玄青大師笑著搖了搖頭,淡淡的道,“雖說天機不可道破,那也分天時,若是順應天時,便是應命,若是逆了天時,便是有違天機。”
傅淩天忽然撲哧一樂,“我聽不懂你們這些神神叨叨的話,我也從來不信你們這些神棍,玄心大師,你在皇上身邊如何我不管,隻有一點,還望玄青大師明白,伴君如伴虎,這皇上身邊的位置可不好待。”說罷起身就要走。
剛走出兩步,玄青大師說道,“大人信與不信皆是命,你可返身來看,這是我為你批的命。”
傅淩天驀然轉身,屏風下方一隻茶幾上麵鋪著一層宣紙,旁邊擱著一枝傲雪紅梅,門上還有殘雪,雪已經融化,一滴晶瑩露珠滴答落在了那宣紙上,上麵融而不化的正是個大大的反字。
看到這個字,傅淩天放在袖子裏的手驟然攥緊,他忙回身,定定望著那老和尚。
門忽然打開,寒風呼嘯而入,被屏風抵擋,傅淩天一步邁出,衛承煜抖了抖手中披風替他披上,傅淩天道,“走吧,下山去吧。”
腳步匆匆,麵上帶有笑意,好像心情大暢。
“大人可有喜事?”衛承煜看他腳步如飛,便也不急不徐跟上,臉不紅氣不喘,甚至比傅淩天更顯從容沉穩。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