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漏聲穿透青銅城時,穹頂百萬傀紋突然泛起幽藍熒光。沈青崖懸浮在千手觀音法相中央,左眼瞳孔裡流轉著十二時辰傀紋陣的倒影,每道紋路都映照著崇禎六年星隕之夜的軌跡。他抬手觸碰眉心浮動的鳳凰膽,指尖尚未觸及,三百六十道傀脈突然暴起如荊棘——本該封印的傀母意識正順著血脈逆流,在識海掀起滔天巨浪。
“嘶——“
劇痛讓法相千手同時痙攣,沈青崖看見自己倒映在青銅地麵上的影子正在異變。那影子生著九根蠍尾,每根尾刺都串著沈氏先祖的命牌碎片。識海深處,傀母的意識已凝成半透明人形,發絲間垂落的竟是淬毒傀儡絲!
“你以為吞噬沈滄溟便能承繼天工?“傀母的聲音如鏽蝕齒輪摩擦,身後九重青銅齒輪虛影咬合出末世鐘鳴,“且看腳下這座埋骨之城!“
沈青崖足尖輕點法相蓮台,發現青銅地麵滲出粘稠黑液。那些液體觸地的刹那,竟化作萬千無麵傀儡,每個胸腔都嵌著旋轉的噬魂釘。最駭人的是傀儡眼眶——那裡跳動的赫然是曆代沈家宗主渡劫時的命火!
“喀嚓!“
青鱗傀突然發出泣血悲鳴,十二道本命傀儡線自脊椎炸裂。沈青崖左臂關節浮現細密鏽斑,那些青銅鏽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血肉。他猛然想起《天工秘錄》殘卷記載:當傀紋染鏽,便是人傀徹底同化的征兆!
電光石火間,他捏碎腰間蟠龍玉玨。偽境丹碎屑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條金色鎖鏈,每節鎖環都刻著糖畫攤主記憶裡的生辰八字。鎖鏈纏繞即將暴走的傀皇法相時,整座青銅城突然響起幼童誦經聲——那竟是三百年前沈滄溟封印傀母時,十萬修士齊誦的《鎮魂歌》!
“何苦掙紮?“傀母虛影忽如鬼魅貼近,冰涼指尖劃過他頸側跳動的傀紋,“用你這具容器飼喂傀城,本座允你三息留遺言的時間。“
沈青崖嗅到腐鏽氣息中暗藏的沈氏檀香,這味道與記憶裡那個暴雨夜重疊。他清晰看見:當年沈滄溟剖開胸膛時飛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的並非鳳凰膽,而是微型千機城雛形!
“你要的...是這個吧?“
他突然撕裂右胸,將跳動的鳳凰膽扯出半寸。傀母瞳孔驟縮的瞬間,沈青崖引爆藏在膽中的噬魂衛殘魂。幽綠鬼火順著傀紋逆流而上,整座青銅城的地麵突然翻轉,露出埋藏三百年的真相——
十萬具沈氏先祖的青銅棺槨懸浮在倒置的城池下方,每具棺蓋都延伸出傀儡絲連接穹頂傀紋。最中央的玄冰棺裡,初代傀皇的遺骸心口插著的,竟是沈青崖此刻手持的染鏽短刃!
“原來我才是鑰匙......“
法相千手突然結出逆轉印,沈青崖將鳳凰膽徹底按入胸腔。劇痛讓時空出現裂隙,他看見崇禎六年的自己正在邙山拾取傀母殘片,而真正的薑紅鯉從血月中走出,手中骨笛吹奏的正是《鎮魂歌》終章!
青銅城開始崩塌,傀母虛影發出不甘的尖嘯。沈青踏著墜落的傀紋躍至倒懸星軌中央,右臂徹底青銅化的手掌插入初代傀皇心口。當短刃徹底沒入的刹那,十萬棺槨同時開啟,先祖們的贖罪血書化作金粉重塑法相。
“以吾血肉,重鑄天工!“
千手觀音法相突然迸裂,每一塊碎片都化作淬毒傀刃刺向星軌節點。傀母在湮滅前最後嘶吼:“你終將淪為......“話音未落,整座青銅城坍縮成沈青崖掌心跳動的傀核,核心處流轉的正是《天工秘錄》終章缺失的那頁金箔。
在意識即將消散時,沈青崖聽見糖畫攤主的歎息從傀核深處傳來。他低頭看著徹底青銅化的身軀,忽然明悟那個雨夜沈滄溟眼角滑落的,從來都不是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