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形比我高半頭，力氣大得驚人，感覺她那寬闊的身軀，輕鬆就能裝下我，再塞個米袋子進去都不在話下。剛才她又發火了，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我心裡暗自琢磨，你就在家消消氣，我出去走走。彆看她說話那麼衝，其實我心裡清楚，要是我不回去，她準會著急，說不定還會像上次那樣，四處找我，然後軟磨硬泡求我回家。要不是女兒還在鄰居家，我才不會這麼輕易就想著回去呢。
正當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一股熟悉的香味，像一隻無形的手，猛地將我拽住——是殺豬菜的味道！他瞬間來了精神，目光如探照燈般四下急切地張望，順著香味的方向尋去，隻見右邊一戶人家燈火通明，屋內七八個人圍坐在桌旁，推杯換盞，吃得正香。他一眼便明白，這家人正在殺年豬請客。一想到那肥嫩鮮美的年豬，還有那香氣撲鼻的殺豬菜，他的口水不受控製，差點流下來。
他認出這戶人家姓秦，男主人是位老師，高中時，曾是我的學長。他學習成績優異，還曾和趙一臣爭搶過女朋友，因此他們還大吵了一架，他甚至想用他那碩大的身軀壓垮趙一臣弱小的身體，如今回想起來，趙一臣心裡依舊恨意難平。
學長的老婆是個家庭主婦，這頭豬必定是她精心飼養，正宗的笨豬肉，那味道，想想都讓人垂涎三尺。趙一臣心裡暗自思忖，肉會放在哪兒呢？屋裡肯定不太可能，大概率是在倉房裡！
趙一臣的肚子又一次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起來，這叫聲，仿佛是點燃火藥桶的***，瞬間將他內心潛藏的欲望徹底引爆。他腦海中浮現出家裡等著過年的女兒，她那可愛稚嫩的小臉，還有滿是期待的眼神；又想起前幾天，女兒生病，小臉蒼白，醫生叮囑要補充營養。再看看家裡空蕩蕩的，除了幾包泡麵，什麼都沒有。而老婆，每天為了這個家起早貪黑，卻從未抱怨過。要是能弄點肉回去，這個年或許就能過得有滋有味，女兒能吃上心心念念的肉，身體也能好起來，老婆也能消消氣。再者，一想到當年學長搶走女朋友的事兒，趙一臣的心中就像被點燃了一團火，無名的怒火熊熊燃燒。
趙一臣咬了咬牙，悄無聲息地躲到了木柵欄（當地人稱板樟子）後麵。木柵欄上掛著的冰棱，在月光下閃爍著清冷的寒光，上麵原本醒目的防火標語，字跡已被風雪侵蝕得模糊不清，幾乎難以辨認。
趙一臣透過柵欄的縫隙，小心翼翼地往裡窺視，果不其然，倉房的案子上擺放著大半隻豬的肉，有前槽、腰盤、豬後腿，每一塊都足有三四十斤重，而且還是黑豬肉，這可是我們本地的優良品種，小時候媽媽也養過，那肉香，濃鬱得讓人難忘。豬頭就放在一旁。要是我能扛走一塊肉，再把豬頭也順走，過年就有肉吃，二月二還能吃上香噴噴的豬頭肉。
剛冒出這個念頭，趙一臣不禁打了個哆嗦，這可是偷啊！要是被發現，可如何是好？他的心開始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而沉重，仿佛要窒息一般。
然而，一想到家裡窘迫的困境，女兒那滿含期待的眼神，以及對學長積壓多年的怨恨，趙一臣很快便說服了自己：被抓到算我倒黴，抓不到那就是我運氣好，還能順便報當年的一箭之仇。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地伸出了手……
他警覺地環顧四周，此時夜幕已然深沉，街巷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趙一臣雙手緊緊扳住木柵欄橫條，用力搖晃，紮根在積雪中的木條，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一番費力的折騰後，一大塊木條被撬下來。就在他準備再撬下一塊時，屋內突然傳來一陣笑聲和凳子挪動的聲音，他心中一驚，身體瞬間僵住，大氣都不敢出。他躲在木柵欄後麵，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仿佛要衝破胸膛。過了一會兒，聲音漸漸消失，他才長舒一口氣，再次發力，又撬下一塊，縫隙剛好能容我側身鑽進去。
趙一臣一眼便相中那塊最大的豬後腿，雙手剛要用力提起，突然聽到附近傳來一陣狗叫聲，而且越來越近。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額頭上冒出了冷汗，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猶豫。那狗叫聲仿佛一把重錘，一下一下地敲擊著他的心臟。他想放棄，轉身離開，但一想到家裡女兒期待的眼神和老婆的埋怨，又咬了咬牙，握緊了豬後腿。在狗叫聲稍微減弱的瞬間，他迅速提起豬後腿，又順手拎起豬頭，鑽出木柵欄。
趙一臣縮肩弓背扛起肉、拎著豬頭，特意繞了條偏僻小路往家趕。一路上，他的腳步匆匆，不時回頭張望，心中始終忐忑不安。他知道，那戶人家遲早會發現肉被偷，說不定會報警。想到這些，他的腳步更快了，隻想趕緊回到家。隻在路邊看到一條野狗。
老婆看著桌上的肉，眼神微微一滯，隨即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裡似乎閃過一絲疑惑。肉是哪裡來的？
咱倆結婚前，大舅家老弟借我錢，如今用肉抵債！很快，她嘴角上揚，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這才像個爺們兒”。
沒用多久，肉香瞬間彌漫開來，充斥著整個屋子。看著老婆吃得滿嘴流油，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神情，趙一臣心底竟湧起一絲久違的滿足感，仿佛找回了些許生活的意義。他夾起一塊肉，就著酒，大快朵頤起來，那一刻，仿佛生活中所有的煩惱、病痛與不如意，都已煙消雲散。他興致勃勃地用筷子沾了點酒，輕輕點在女兒嘴上，她稚嫩的小臉皺了皺，隨即咧開嘴，露出甜甜的笑容。這一笑，如同春日裡最溫暖的陽光，瞬間驅散了他心中長久以來的陰霾，他一仰頭，將杯子裡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儘。
一個飽嗝上來，他隱約感到有股腐敗的味道。這味道，就像我內心深處的罪惡感，怎麼也驅散不了。
屋內暖烘烘的，肉香與酒香相互交織，似乎真的把生活的困苦都逼到了角落裡。自那以後，他愈發覺得酒這東西還真有幾分妙處，也愈發認定老婆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女人。不過，他心裡始終對她存著一份感激，在那些艱難困苦的日子裡，她始終沒有離開我。
可他渾然不知，這個看似平常的夜晚，正悄然孕育著一場足以改寫他人生軌跡的巨大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