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己度人,如果她是程遙遙,可能給她一滴靈泉嗎?
程諾諾思及此處,索性豁出去了,直截了當道:“你給我一瓶靈泉,讓我恢複身體,我就再也不來打攪你。”
程遙遙嗤笑:“憑什麽?”
“就憑咱們是親姐妹啊。”程諾諾厚著臉皮,急促道,“你就當可憐可憐我,給我一壺,不,一碗也行。等我恢複身體嫁給了沈晏,以後你也能沾光不是嗎?還有爸爸,爸爸知道你幫了我,也會對你改觀的!”
“我拿靈泉養雞澆菜也不給你。你以前那點兒靈泉扣扣索索夠幹什麽的?我家的小貓小狗都是用靈泉洗澡的,怎麽樣?氣死你了吧?”
程遙遙一邊說,一邊抬起指尖,那手指纖纖如白玉雕琢而成,靈泉斷線珠子般滴落在地上,如甘霖,如春雨,青磚地麵迅速吸收了水珠,漸漸地吸不住了,汪了一汪水,盈盈如鏡。
程諾諾急得猛撲上去,卻狠狠跌倒在地上,渾身劇痛。她手腳並用地爬上前,卻被謝昭擋住了。
謝昭那危險冷漠的眼神,讓程諾諾瞬間回想起那天山上的情景,一時間不敢妄動,眼睛滴血地瞪著地上的靈泉。
那小肥狗和小肥貓湊上來,舔著地上的靈泉。程遙遙還嫌棄道:“你碗裏還有呢,怎麽喝地上的,真髒。”
程諾諾又中了一槍,當初她為了靈泉是怎麽喝髒水,撿地上被踩碎的雞蛋糕的,曆曆在目。
那橘白小肥貓舔了幾口水就不喝了,挑剔地扒著謝昭的褲腿,讓謝昭抱了起來。小狗崽卻在水裏踩來踩去,還滿地打滾,歡實地搖晃著腦袋。一汪清澈的靈泉踩得髒兮兮,看得程諾諾目眥欲裂。
偏偏程遙遙還笑:“慫慫你好髒,快別踩了。我放一盆水給你洗澡總行了吧?”
程遙遙說著,伸手想抱慫慫起來。慫慫噠噠噠跑開,還甩著毛,幾點髒水甩到程諾諾的臉上,她卻跟犯了毒癮的癮君子似的,抹到嘴裏。
程遙遙差點惡心得吐出來,嫌棄地退了老遠。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謝奶奶的聲音:“怎麽把門鎖上了?”
謝昭才一動,程遙遙就搶著道:“我去開門!”
程遙遙跑向門口,謝昭在程諾諾頭頂丟下一句:“那人是你推下懸崖的。”
程諾諾狠狠打了個哆嗦,見鬼似的瞪著謝昭。謝昭的語氣太過篤定,可那件事隻有天知地知,謝昭是怎麽知道的?
謝昭狹長眼眸裏是無機質的冷:“你敢攀扯遙遙一句,試試。”
他說罷,再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走到了程遙遙身邊。
程諾諾再也顧不得其他,趁機撲到了靈泉前,可惜慫慫在靈泉裏打了個滾,大部分靈泉它的毛毛都被吸走了,隻剩下一點渾濁的髒水。
謝昭打開門,謝奶奶謝緋和一群女人看見的,就是程諾諾趴在地上舔髒水的一幕。
正巧,回家後發現程諾諾不見了的程征幾人也找了過來,見謝家門口圍了一群人看西洋景似的,心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程征忙撥開人群擠進去一看,差點背過氣去。他趕緊衝上前拉住程諾諾:“諾諾,你瘋了!起來!”
程諾諾就像沙漠裏渴了三天三夜的旅人,哪裏還顧得上其他,眼裏隻有靈泉。
她瘦弱的身板像有千斤重,死死趴在地上,魏淑英也衝過來拉她,一邊打一邊罵:“死丫頭你發什麽瘋!起來!你們,程遙遙你對我女兒幹了什麽!”
沈晏和沈母看著這一幕,轉頭就想走。偏偏村裏人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把他們擋在中間,還推他們:“趕緊去攔住啊,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呸呸,可不敢宣揚迷信思想!我看這程諾諾是受刺激,腦子壞掉了。”
“沈知青,等你們回了上海,得好好找個地方幫她治治。”
沈母臉色鐵青,沈晏差點找個地縫鑽進去,根本不想跟程諾諾扯上半點關係,更別提去拉她了。
還是程征狠狠抽了程諾諾一耳光,她才從那副癲狂的狀態裏回過神來。
她愣愣看著麵前震怒的程征和魏淑英,再看向院子裏外圍著的村民,還有沈晏和沈母,心裏咯噔一下。
魏淑英嚎啕道:“女兒啊,程遙遙她們對你幹什麽了,把你嚇成這樣!”
程諾諾像被嚇壞了,半天才直著眼睛道:“我這是怎麽了?我記得剛才看見……我看見遙遙姐跟謝昭兩個人,在院子裏……”
“你閉嘴,不準亂說!”程征一時臉色鐵青。
程諾諾忙低了頭,欲言又止,給人以無限的遐想空間。
程征不由自主地看向程遙遙和謝昭。嬌滴滴花一樣的女兒,跟謝昭兩人獨自待在大宅子裏,程征登時有種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怒氣。
圍觀眾人的心情也有些浮動。今天是壩上村趕集,謝奶奶和謝緋跟村裏的女人們去趕集了,家裏隻有程遙遙和謝昭在。
嬌滴滴的大美人和年輕健壯的小夥子,兩人又情投意合,這……
謝奶奶護在程遙遙身前,怒道:“我們昭哥兒和遙遙早訂婚了!何況青天白日的,又開著門,能有什麽事!你在銀桂嬸子的院子裏,怎麽又能看見我家院子裏的事了?”
薑還是老的辣,謝奶奶準確抓住漏洞,程諾諾一時語塞。
程遙遙抱著強強,學著程諾諾慣用的無辜語氣:“剛才我跟謝昭在院子裏待著,她不知道為什麽趴在牆頭偷看,嚇了我一跳,又拍門跑進院子裏來,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
“你!”程諾諾急於反駁,可對上謝昭警告的視線,愣是一句話沒敢吐露。
程遙遙接著說下去:“她在院子裏不肯走,還趴在地上……”
程遙遙欲言又止。眾人都隨著她的視線看向地上的程諾諾,還趴在地上喝髒水唄。
女人們最擅長腦補,紛紛道:“喲,扒牆頭這種事兒都幹得出來?”
“人家沒結婚孩子都搞出來了,扒牆頭算什麽?嘖,還好謝昭在家,要是程知青一個人,還不知道怎麽被她欺負。”
“不是說流產完都下不來床嗎,她怎麽好端端的?”
“剛才她趴在地上喝髒水,怕是腦子受刺激了……”
眾人異樣的眼神和一句句嘲諷,刀子般從四麵八方刮來。
程諾諾眼睛一翻,咕咚暈倒在地上。
魏淑英嚎啕起來:“哎喲喂我的女兒啊!”
程征也忙關心地看著程諾諾,心裏再氣惱,她也是自己的女兒啊。
誰知人群裏涼涼道:“暈得還真是時候。都能爬牆了,有這麽容易暈嗎?”
程征一怔,仔細看了眼程諾諾,卻見她眼皮下的眼珠子直動,心裏頓時拔涼。
謝奶奶道:“遙遙他爸,論理你是昭哥兒未來的嶽父,我不該挑理兒。可事關我家兩個孩子的名聲,您得給我個說法。”
魏淑英扯著嗓子嚷嚷:“啥說法!我還要你給我個說法,你們對我女兒幹什麽了,她好端端怎麽會暈,你們肯定……”
“閉嘴!”程征怒吼,眼睛通紅地瞪著魏淑英。
魏淑英登時嚇住了,閉嘴不敢再吭聲。
程征喉頭像吞下個硬塊,看都不敢看程遙遙,硬聲道:“諾諾她受了刺激,這些天常常會出現幻覺,胡言亂語。她說的話不能當真。”
魏淑英瞪著眼,昏迷中的程諾諾也攥緊了手指。可惜騎虎難下,隻能繼續裝死。
謝奶奶滿意地點點頭:“大家夥都聽到了?”
眾人紛紛應下。如今謝家人緣好,謝昭又有出息,還領著大家夥一起幹大棚蔬菜,誰想得罪謝家?再說,那程諾諾當眾發瘋,幾次三番攀咬程遙遙,這是有目共睹的。
程征在一片議論聲裏,頭都抬不起來了。他跟魏淑英兩人半拖半扶地把程諾諾弄回院子裏,誰都沒伸手幫忙,沈晏和沈母更是躲得老遠。
一回屋,沈母就直接過來:“你家小女兒剛才做的事,我都看見聽見了,我家是不會娶這種女人的!”
這話幾天來沈母不知道說了多少回,這一回,程征卻沒有反駁,而是疲倦地擺擺手:“行。俗話說愛親做親,咱們兩家鬧成這樣,實在是沒必要。”
沈母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說得是真的?”
程征道:“沈晏不想娶我女兒就算了。”
“那怎麽行!”魏淑英終於跳起來。
連程諾諾也睜開眼,虛弱而哀愁地叫道:“爸爸……”
“你閉嘴!”程征一點沒給她麵子,“你不是暈了嗎?醒得這麽快?”
沈母喜上眉梢,哪裏肯給他們反悔的機會,連聲道:“好好好。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我回去就跟我弟弟說,還是老程你通情達理!”
沈母一走,魏淑英就嚷嚷起來:“你為了自己的前途,不管我女兒了!”
“媽,你別這麽說。”程諾諾眼淚汪汪,“爸爸要是沒了工作,咱們全家人靠什麽生活?”
沈母弟弟是程征的頂頭上司。為了程諾諾和沈晏這事兒,程征在單位已經被排擠得舉步維艱了。沈母一貫糊塗就罷了,連程諾諾也默認自己是為了前途而不管她,程征涼了半截的心,終於涼透了。
他怒道:“這事歸根結底,是你自己做錯了。沈家這樣待你,你硬嫁過去又有什麽意思?先將身子養好,你還年輕。”
程諾諾淒然一笑:“我現在這個樣子,除了沈家,還會有別人要我嗎?”
魏淑英在女兒的婚事上可一點不含糊,直白道:“諾諾現在這血山崩的症候,以後肯定懷不了孩子了。誰家會娶一隻不下蛋的母雞回去?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程征被她粗俗的話弄得難堪極了,怒道:“我還能怎麽管?沈家擺明了不想娶你女兒!”
魏淑英竄了起來:“什麽叫我女兒?諾諾不是你的女兒嗎?!”
程征脫口而出:“我從沒想過要第二個女兒!當初是你耍手段懷上了諾諾!”
魏淑英被戳中了肺管子,尖叫起來:“姓程的,我嫁給你二十年了,你現在還拿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來說!”
程征一字一頓:“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再過二十年我也會記得,我當初娶你是為了什麽!”
程征說完,摔門而去。
屋子裏瞬間一片死寂。魏淑英漲紅的臉漸漸褪去顏色,顯出鬆垮皮肉和皺紋,仿佛足足老了十歲:“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他還當我是買來的保姆,他還是嫌棄咱們母女倆啊……”
她趴在程諾諾身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對女兒喃喃。
程征是個文化人,結婚多年來,哪怕魏淑英懷上程諾諾那一次,他也是斯文冷淡,抱著女兒提著箱子便離開了。
魏淑英翻來覆去地對程諾諾提起第一次見程征的場景。那是媒人掏出的一張相片,小小的黑白照,上麵的男人斯文清俊,魏淑英第一眼就可心死了。哪怕媒人嘲笑她昏了頭想高攀,她也不怕。當機立斷掏出二十塊錢塞給媒人,隻求媒人瞞下這個消息,獨獨將自己引薦給程征。
二十年前的二十塊,是她挑馬蘭頭、摘蓮蓬、幫人挑水澆田,一分一分地攢下來的,攢了足足七八年,換一個跟程征相親的機會。
她成功了。二十年來她一直在慶幸自己當年的當機立斷。
她嫁給程征後的日子,天天都像踩在棉花裏。她住樓房,吃白米和肉,每天隻需要照顧一個玉娃娃般的小嬰兒。
程征對她很好,跟她從小到大所見到的男人都不一樣,他比相片上更漂亮,更俊氣。他說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三件套的西裝穿起來,像電影上的人。而且程征從不打她,連罵也不罵。
婚後第一個月,魏淑英樂得在夢裏都會笑醒。程征不怎麽碰她,也很少跟她說話。隻有在她抱著程遙遙去找他,訴說遙遙今天多吃了幾口米糊,遙遙好像會說話了,程征才會笑,才會認真地聽她說話。
魏淑英不懂什麽叫愛屋及烏,但她想讓程征高興,在那一陣她對程遙遙很好很好。程征也因此對她越發和顏悅色,甚至陪著她回了一趟娘家。
那可真是她人生中最光輝、最奪目的一段記憶。整個娘家村子都轟動了,娘家的親戚女人們看著她的男人,哪個不把眼睛都羨慕紅了。
可趁程征跟男人們喝酒時,親娘和嫂子們悄悄告訴她:“這麽小的丫頭片子,值當這麽費心?你要是能給他生個大胖小子,還怕拴不住男人的心?”
這話點醒了魏淑英、她也能生,她能給程征生個兒子傳宗接代。看著程征對程遙遙的疼愛勁兒,她想,要是她生個兒子,程征一定會把程遙遙和她媽忘到腦後,站到自己這邊來。
魏淑英沒能生下兒子,可她生下了程諾諾。雖然晚了十幾年,程諾諾仍然幫她把程征拉攏到了自己身邊。
魏淑英以為,少年夫妻老來伴。二十年相處下來,她總能在程征心裏占點兒位置的。
程征那句“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跟棍子一樣打醒了她。原來撕下麵具,再斯文的男人薄情麵孔都一樣猙獰。
魏淑英一行說一行哭,也沒得到親女兒的半點回應,她氣急敗壞拍了她一巴掌:“賠錢貨!都是你害的!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怎麽就不是個兒子,又長得不如人家一根手指頭!”
程諾諾身上劇痛,小腹跟被刀攪般疼痛冰冷,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聽著魏淑英惡毒的咒罵。
沈晏不肯娶她,程征不想要她這個女兒,親生母親更不用說……而程遙遙,程遙遙憑什麽得到一切?美貌,寵愛,愛情,她什麽都有了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