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身在何處?是那棵古槐樹上?還是殿頂的陰影裡?
他……一直都在嗎?
在她看書的時候,在她散步的時候,在她對著鏡子梳妝的時候……甚至在她入睡的時候?
這個念頭讓她臉頰微微發燙,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甩了甩頭,試圖將這些不合時宜的想法驅散出去。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最重要的是確認自己的推斷,並且思考下一步該如何應對。
就在這時,雲溪腳步匆匆地從外麵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複雜的神色。
“公主,”雲溪走到她麵前,壓低了聲音,“奴婢打聽清楚了。”
趙明月示意她坐下說。
“昨日得了賞賜的那幾個宮人,都說點心味道很好,吃完之後也沒什麼不舒服的。”雲溪先彙報道。這印證了趙明月的猜測——她後來吃到的,或者說賞下去的,確實是安全的。
“那個小祿子……”雲溪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奴婢費了些功夫才打聽到。他昨晚當值結束後,並未按時回內侍監報道。直到今天一早,才有人在禦花園西北角一處偏僻的廢棄暖房裡發現了他。”
“發現他時,他……”雲溪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絲恐懼,“他渾身發抖,語無倫次,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影子’、‘饒命’之類的話。問他發生了什麼,他也說不清楚。後來內務府總管知道了,嫌他當值失職又瘋瘋癲癲,丟了宮裡的體麵,直接下令將他杖責二十,然後……打發出宮去了。”
打發出宮?杖責二十之後再打發出宮,對於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太監而言,這基本上就等於判了死刑。
趙明月的心猛地一沉。
好快的手段!好狠的心!
這幾乎是明晃晃地告訴她——那個送點心的人,已經被“處理”掉了。而且處理得如此迅速、徹底,連一個追查的機會都不留給她。
這更加印證了她的推斷。隻有皇帝的暗衛,才有這樣的能力和權限,如此乾淨利落地處置一個宮人,並壓下所有的後續麻煩。
“那……點心的殘渣呢?”趙明月的聲音有些乾澀。
雲溪搖了搖頭:“奴婢讓相熟的小太監幫忙留意了各宮倒出來的泔水和垃圾,都沒有發現類似芙蓉糕的東西。不過……”
雲溪猶豫了一下,從袖袋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用乾淨手帕包著的小東西,遞到趙明月麵前:“奴婢在去找那個發現小祿子的小太監打聽情況時,在他描述的那個廢棄暖房附近……撿到了這個。”
趙明月打開手帕,隻見裡麵靜靜地躺著一小塊……已經有些變形、沾染了泥土的白色糕點碎屑。
雖然隻是很小的一塊,但那獨特的、帶著奶香和某種不自然甜膩氣味的質感,以及上麵隱約可見的芙蓉花瓣的紋路……
趙明月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昨天那盤“原裝”芙蓉糕的一部分!
它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暗衛在處理掉那盤點心,或者是在“處理”小祿子的時候,不小心遺落下來的!
這幾乎是鐵證了!
趙明月拿著那塊小小的糕點碎屑,指尖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終於撥開迷霧,窺見真相的激動,以及隨之而來的、更加沉重的現實感。
一切都清晰了。
她的身邊,確實有一位皇帝派來的頂尖暗衛。
他在暗中監視著她,也在……保護著她。
他身手高絕,行事縝密,冷酷無情。
他……離她很近,近到可以掌控她的食物,處理掉威脅她的人。
趙明月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的迷茫和恐懼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常的冷靜和清明。
既然無法擺脫,那就隻能……麵對。
她要知道這個影子的存在,對她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是父皇對她的不信任達到了頂峰?還是說,她身上有什麼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價值”,引來了這樣的關注?
亦或者……這背後,還有更深的、她尚未觸及的陰謀?
無論如何,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被動地等待和猜測了。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她需要……想辦法,與這個影子,建立某種聯係。哪怕,隻是單方麵的。
趙明月站起身,再次走到窗邊,目光投向那棵沉默的古槐樹。陽光穿過枝葉,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如同一個個無聲的眼睛。
她知道,他很可能……就在那裡。
看著她,等著她下一步的動作。
“雲溪,”她輕聲開口,聲音平靜無波,“把那塊碎屑處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跡。今天打聽到的所有事情,爛在肚子裡,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包括我。”
“是,公主。”雲溪連忙應道,將那塊碎屑小心收好。
“從今天起,”趙明月的目光依舊望著窗外,語氣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我們要更加小心。但也要……活得更像‘平常’一樣。”
她知道,那個影子在看著。她不能表現出任何異常,不能讓他察覺到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
但同時,她也要開始,不動聲色地,進行自己的試探了。
疑雲聚攏,但方向已明。
接下來,就看她如何在這場與影子的無聲博弈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