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王德發帶著嫌棄的眼神離開,盧聖玲啞然失聲了良久,回過神,扭頭進屋。
張懷端薄唇緊抿,坐在床邊,一條腿已經紮上了繃帶。
床邊破舊的木箱上放了幾劑用牛皮紙包好的中藥。
“爸,疼不疼,我給你吹吹。”
小寶蹲在地上,鼓著凍得紅通通的腮幫子給他爸吹傷口。
張懷端幽深的眸子蕩漾著一絲清澈,他搖搖頭,隱忍地回了句,“不疼。”
明明傷痛難忍,卻在兒子麵前表現得神情自若。
小寶聽到他爸說不疼,似乎放心了些。
“爸,我去給你煎藥。”
剛剛王爺爺有交代過他要怎麼煎藥,放多少水,掌握多大的火候,煎多久,以及一劑藥可以煎幾次,他都記在腦子裡了。
小寶拿著藥包一轉身,就看到他媽站在房門口,嚇得手一抖,藥包掉落到地上。
盧聖玲鼻子一酸,她現在在丈夫兒子心裡,堪稱洪水猛獸,忍著難受過去撿起藥包。
“小寶,讓媽去。”
說完,她快步走進烏漆墨黑的廚房抹眼淚。
調整好情緒,盧聖玲迅速生起爐灶上的火,拆開牛皮紙裡的藥材倒入瓦罐中,添上水架在爐灶上小火慢煮。
想著父子倆中午還沒吃飯,這會肯定饑腸轆轆。揭開鍋蓋,裡麵攤著幾個半生不熟的紅薯,這哪是人吃的東西。
盧聖玲扭頭,看到牆角的米缸,過去掀起缸蓋一看,就剩半升麵粉,角落裡倒是有一些紅薯和土豆,但是這些東西沒營養啊。
張懷端傷了骨頭,小寶又那麼清瘦,她得找點葷腥給父子倆補補。
所謂傷筋斷骨一百天,這段時間,她要把父子倆的口糧解決了。
盧聖玲快步走出院子,望向灰茫茫的田野。
冷風刺骨,田地一片荒蕪,連隻鳥都看不到。
就是不知道河裡能不能捕到魚和野鴨子。
記得前世,張懷端腿腳還方便的時候,隔三差五往家裡帶野貨改善夥食。
不是野雞就是兔子,有時候還有魚和泥鰍。
張懷端腿瘸後,就再也沒見這些東西了。
她想著要不去河邊看看?
回屋提了個水桶,又從抽屜裡翻了一盒針線,交代小寶看好火候,就出門往河邊去。
寒冬臘月的,河麵結了厚厚一層冰。
當然,對盧聖玲來說,反而是好事。
冰麵下仍有暗流,天氣越冷,魚群一般不會出來活動,反而會選擇有水草的地方棲息,不單是因為溫暖,更是因為有水草的地方微生物比較多,往往會有食物。
盧聖玲看中了一片較大麵積的河床區域,用石頭鑿開了幾個冰窟窿,再用麻繩將撿來的木棍綁成一個個十字形。穿上針線,係在十字架的一頭,用擰成鉤子的針頭掛上蚯蚓當誘餌,然後投進冰窟中。
等到冰麵上的十字架有波動時,她迅速拉起魚線。
冬天水下生物本來就少,但凡有一點不一樣的食物,魚兒很容易上鉤,所以上魚率非常高。
忙活了一下午,盧聖玲準備提桶回家時,才發現水桶都裝滿了。
西頭村的傍晚,斜陽籠罩著山巒河流,農戶屋頂炊煙嫋嫋,好一副煙火氣。
想到前世的自己,自打離開後,就再也沒體會過這樣踏實安逸的生活。
生意場殺伐了半輩子,轉眼就到了遲暮之年,還沒等停下來好好享受生活,就被檢查出絕症,患病後床前更是連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還被枕邊人和繼子一家算計,她總算活明白,人這一輩子,還是踏實本分最好。
放眼望去,整個西頭村就自家的房子破敗不堪。
彆人家已經蓋上了磚瓦房,他們家用的還是黃泥坯和茅草頂,一到下雨天,屋頂就跟篩子一樣到處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