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一個滿頭大汗的鐵匠腳步匆匆地跑了出來,他脖子上掛著一塊巾子,他一邊那巾子擦臉上的汗水,一邊看向顧嬌,“誰要拿貨?你嗎?”
上一次是回春堂的車夫來訂的貨,因此老鐵匠並不認識她。
顧嬌嗯了一聲,把對牌遞給他。
古代的讀書人還是少,鐵匠識字的不多,因此都用對牌,每個對牌上有相應的排號,根據排號就能知道是哪一批貨物。
“你這個沒做完啊。”老鐵匠蹙眉說。
顧嬌說道:“可上次說的是今天拿貨。”
老鐵匠用巾子抹了把汗,說道:“但實在是沒做完,我們也沒辦法。”
“大概還要多久?”顧嬌問。
“這個……”老鐵匠想了想,“一兩個月吧。”
顧嬌疑惑:“這麽久?我要的農具不算太多吧?”
老鐵匠歎道:“不是你的,是上個月鋪子裏接了個活兒,在你這個之前接的,要開采鐵礦用的鐵具,足足一千件,我們這種小鐵鋪哪兒趕得過來?現在還差一半多呢!人手也不夠,爐子也不夠……”
“老王!要打鐵了!”裏頭一個鐵匠吆喝。
“誒!來了!”老鐵匠衝鋪子內嚷了一聲,又轉頭對顧嬌道,“姑娘,你還是下個月再來看看吧。”
顧嬌不想等那麽久。
老鐵匠進去後,她也進了鐵鋪,夥計與鐵匠們忙得焦頭爛額,誰也沒去留意一個小丫頭。
平心而論,鐵鋪的人手並不少,按照這個人數來算,一個月做一千件鐵具綽綽猶豫才對。
那麽問題應該不是出在人手短缺上。
顧嬌又看了他們的高爐,一下子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煉鐵需要極高的溫度,為了達到這個溫度,高爐一般都會使用鼓風器具。顧嬌本以為這個朝代的鐵鋪怎麽也用上了水排鼓風,誰料竟然是最原始的人力鼓風。
人力鼓風,俗稱人排,最大的缺點在於一個接口隻有一個橐(tuò,用馬皮做成的囊袋),人力鼓風一次,橐就閉合一次。
而一個高爐大概有四到六個接口,換言之,同一時間一個高爐最多可鼓風六次。
這效率比水排低多了。
水排以水力推動排橐,水輪每轉動一次,排橐能閉合好幾次,不僅大大節省了時間,也節省了人力。
顧嬌把自己想法與老鐵匠說了。
老鐵匠詫異極了,一個身著布衣的小丫頭,怎麽還懂這些?
吃驚過後,他說道:“你說的那個我見過,朝廷的鐵鋪才有。”
民間沒有哪個工匠會做水排橐。
“我會做。”顧嬌說。
老鐵匠狠狠一驚。
顧嬌想了想:“不過,我接下來要做的不是水排橐。”
顧嬌說了一個稱呼。
“啥箱?”老鐵匠表示自己根本沒聽過!
“有紙嗎?”顧嬌問。
“啊?”老鐵匠早被顧嬌驚得傻掉了,半晌沒反應過來。
顧嬌索性找了一塊地上的青石板,拿出荷包裏的炭筆,聚精會神地畫了起來。
有別的鐵匠被她吸引,老鐵匠嗬斥道:“看什麽!都幹活兒去!”
鐵匠們礙於老師傅的威嚴,強摁下好奇去幹活了,卻仍不時那眼神瞟顧嬌。
這小丫頭在他們鐵鋪的地上畫啥?
老鐵匠最終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姑娘,你幹啥呢?”
“畫。”顧嬌言簡意賅地說。
“你沒事兒幹嘛在我地上畫?回頭我還得找人擦,多麻煩!”
顧嬌莞爾:“十天之內讓你完成剩下的一千多件鐵具,不想要嗎?”
“十、十天?”老鐵匠叉腰直起身子,“別說笑了!”
他是打鐵的他還能不清楚嗎?就算他們整個鐵鋪的人加起來不眠不休也至少得一個多月!
除非是用上朝廷的水排技術,但那也得二十天。
“我沒說笑。”
老鐵匠表示不信。
“如果我做到了,怎樣?”
老鐵匠雙手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如果你做到了,你的那些鐵具我就免費給你做,不收你一個銅板!不僅如此,你今後所有的鐵具我都包了!絕不要你一個子兒!”
顧嬌認真地想了想,覺得這筆買賣可行:“好,我答應你。”
老鐵匠努嘴兒,啥你就答應了?吹牛吹到天上去了吧!
顧嬌很快畫好了,她滿意地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一會兒你去找個木匠過來。”
老鐵匠張大嘴:“啥?”
顧嬌挽起袖子:“別發愣了,再發愣你的鐵具就做不完了。”
說罷,顧嬌站起身,將炭筆用牛皮紙包好裝回荷包,又找水洗了手之後轉身離開了。
老鐵匠一臉蒙圈啊,這這這、這不能吧?小丫頭是耍著他玩兒的?她怎麽可能懂這些呢?
然而不知為何,老鐵匠想到對方單膝蹲在地上、神色平靜地繪圖的樣子,還是鬼使神差地去隔壁把木匠叫了過來。
木匠是懂行的,他看完青石板上的圖紙眼神便立馬變了:“這、這是誰畫的?”
“咋啦?”老鐵匠古怪地問。
木匠沒答他的話,他跪下來,如同看待一陣珍寶一般雙手虔誠地去撫摸地上的設計圖,然而他又唯恐將它碰掉一點,並不敢真的摸到它。
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讓老鐵匠摸不著頭腦。
木匠眼底泛起了綠光,他二話不說回了鋪子,抓了紙筆過來,跪趴在地上開始虔誠地臨摹那張圖紙。
他隱約有一種預感,這可能是自己這輩子做過的最了不起的東西!
老鐵匠一頭霧水,盯著青石板上的圖案左看右看:“搞什麽?難道還真能做出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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