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瑾心酸地說道:“我沒胡說,當年那場大火根本就不是公主放的,公主在緊要關頭心軟了,公主心裏其實從來就割舍不下與小侯爺的母子情分。既如此,公主何不與小侯爺相認呢?當年的事不是他的錯啊,他隻是一個無辜的孩子。當年的事也不是公主的疏忽,公主不要再折磨小侯爺,也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信陽公主神色複雜。
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隨後她輕輕放下手中的勺子,若有所思道:“當年放火的另有其人,但我始終查不出他是誰。還有……”
“還有什麽?”玉瑾看著信陽公主。
信陽公主歎了口氣,低聲道:“算了,沒什麽。”
一行幾人回了碧水胡同,小三子將馬車趕回醫館。
顧嬌將熟睡的小淨空抱了過來,不給蕭六郎拒絕的機會,蕭六郎看了看自己纏著紗布的手,又看看自己無力的右腳,眉間閃過一絲厭棄。
對自己的厭棄。
小淨空玩得一身泥,顧嬌拿了墊子墊在床上,把人放上去,又去灶屋打來熱水。
“我來。”蕭六郎說。
洗澡這種事,從小家夥下山就一直沒讓顧嬌動手過,不是蕭六郎給他洗就是顧小順或顧琰給他洗。
“好。”顧嬌用腳勾來凳子,把水盆與巾子放好。
蕭六郎把小淨空翻來覆去的,又擦身子又換衣裳,小淨空愣是半點沒醒。
顧嬌雙手抱懷靠在衣櫃上,慵懶地挑了挑眉:“他今天玩什麽了?這麽累。”
——和龍一禍禍信陽公主的花花去了。
這話蕭六郎就沒說了。
給小淨空洗完,蕭六郎去倒水,顧嬌卻將水盆拿了過來。
這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小事多了就不是小事了,他從最初的冷漠到如今漸漸無法忽視。
他曾經不在意自己的命,不在意自己的殘疾,因為他這一身的罪孽就該活在煉獄裏。
但她又有什麽錯?要遇上如此不堪的自己?
他曾自欺欺人地認為,隻要他努力去做到,或許他們真的可以歲月靜好。
可當真相終於被揭開,他所有的秘密暴露出來,好似一下子撕裂了所有窗戶紙,他才發現所有努力都是如此不堪一擊。
他是一個最下等的女奴的兒子,他身上流著低賤肮髒的血,他的出生是罪,活下來也是罪,他腳下踩著的是親生兄弟的屍骨,他不配去染指那些美好的事物。
顧侯爺說的沒錯,他配不上她,他這種人就該離她遠遠的。
蕭六郎在屋子裏坐了一會兒,沒等到她回東屋歇息的動靜,倒是聽見了院子裏傳來一陣一陣的聲音。
這麽晚了,所有人都睡了,她不去睡覺,在院子裏折騰什麽?
蕭六郎想去看,但又覺得自己不該去看。
既然決定放手,那麽她做什麽都與自己無關了吧。
她還小,總有一天會明白世上有很多好男人,而自己隻是她最不該遇上的那一個。
他閉上眼,努力讓自己狠下心來,卻無法忽略院子裏的動靜。
也罷。
早晚都是要道別的,擇日不如撞日。
“嗚哇~”床鋪上的小淨空夢囈一聲,踢翻了被子。
蕭六郎走過去,給他拉上被子,掖好被角。
之後,他出了屋子,循聲來到後院。
眼前的一幕卻讓他整個人都怔住。
涼薄的月光下,清冷的庭院中,她獨自一人彎腰踩在石凳上伐木頭。
她的個子比兩年前高了,可到底是女子,看上去還是清清瘦瘦的。
約莫是不想吵醒家裏人,她的動作看似很輕,實則很用力,這比放開了伐木要費勁多了。
不過是這麽幾下的功夫,她額頭上已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蕭六郎走過去,疑惑地問道:“你在做什麽?”
“吵到你了嗎?”顧嬌問他。
蕭六郎搖搖頭:“沒有,我還沒睡。”
說罷,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鋸子與木頭上。
顧嬌彎了彎唇角,道:“你的手杖弄丟了,我給你做一個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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