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小芸兒?”
“是,但也不是,我們共用一個身體,但是意識是分開的,我依附於她存在,用心理學的歸類方式來解釋的話,這應該叫人格分裂,她是主人格,我是依附於她存在的副人格。”
“以前就有你這個副人格?”
“不不不,我從出生到現在,隻有兩三個月而已,我是為她而生的。”
京元微微側頭,看向那個正在和他對話的生物。
雖然變化很大,但大致還是能認得出來,這就是少女版本的小芸兒,她的個子長高了不少,仍然有著女性的外貌,但脖子處的那朵花枯萎了,花瓣凋零,一個小小的,果實一樣的東西,壓在她的肩頭。
她身後的那些藤蔓更加粗壯,更加有力量了,數量也變得更多,就是這些藤蔓把京元捆綁著吊起來,這些堅硬的植物根莖樣的東西把他捆綁的嚴嚴實實,把他包裹成一個粽子。
雖然說他本身就沒有反抗的能力,下身癱瘓,隻剩一隻左手能活動,但被這麼牢牢綁著,還是會感覺不自在,這種感覺就像是變成了一個繈褓裡的嬰兒,被住在鄉下的奶奶粗暴地塞到籮筐裡,然後顛簸地走在山路上。
“彆叫我小芸兒了,嗯,我和她,應該是姐妹的關係吧,她是姐姐,我是妹妹,你應該換個稱呼叫我,我想想,就叫我大芸兒吧。”她一邊走一邊說話。
“那你可以讓小芸兒出來麼?”京元透過地上積起的水坑,看她倒映在水麵的影子。
雨後的地麵還是濕潤的,水坑雖然渾濁,但平靜下來,沒有蕩漾的時候,就像是一麵黑色的鏡子。
鏡子裡映出她的側臉,是精致的少女臉龐,她的語氣活潑,但那雙眼睛,卻如同古井般冷淡,毫無波瀾。
“姐姐太累了,等她休息夠了,她會出來見你的。”她輕聲說。
“就是說,她還在睡覺嘍。”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那你打算帶我去哪裡?不打算殺死我麼?”
“帶你去療傷,我就知道你肯定會變成這樣子,所以提前給你準備好了補品。”
“你是來幫我的?”
“暫時你可以這麼理解。”
“暫時?”
“對,暫時,先把你的傷治好吧,到時候我們再說。”
“你真的隻誕生了兩三個月麼?”
“是啊,我在上個冬天才來到這個世界。”
“可為什麼感覺你好像什麼都懂的樣子?你才出生了兩三月,就懂這麼多麼?”
京元覺得很奇怪,和她對話的感覺,根本不像是一個才誕生兩三個月的意識,像是在和一個經驗成熟的社會人士說話,甚至她還懂得什麼叫“心理學”,什麼叫“人格分裂”,難不成小芸兒這消失的幾個月是去哪個學校上課了不成?
真是種奇怪的感覺,他印象裡,小芸兒應該還是一個懵懂天真的小孩子,雖說她的學習能力很強,但沒人教導她的情況下,她要怎麼才能學會如此流利地說話,還懂得一些專業性的詞彙?
就算她學會了很多知識,在無人交流的情況下,又是怎麼鍛煉出如此成熟的聊天技巧的?
人格分裂是這麼神奇的事情麼?
說起來,以前好像在書上看到過,說那種多重人格分裂,每一個人格都有不同的職業,有的說自己是賽車手,有的說自己是歌手和廚師,似乎各個人格還真的能做到他們所述的專業領域內的事情。
當然,京元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或許隻是謠言。
他不是很能理解當前的狀況,根據目前所掌控的情報,他和小芸兒同為“管理員候選”,他們雙方應該是競爭關係,在他的推斷下,小芸兒如果遇到他,應該會殺掉他吞噬他體內的“王菌”才對。
除非小芸兒記得他,對他還保留一些感情,但就他的個人體驗來說,這種可能性很低,進化越到深處,感情就越是薄弱,就像是他當初一樣,幾乎就快成為一個理性的怪物,如果他在那個狀態下,肯定不會顧忌過去的感情,會想儘辦法,進化到最高位。
可事實並非如此,他被小芸兒,哦,不對,應該說被大芸兒從下水道裡挖出來了,然後就被張牙舞爪的藤蔓捆綁到她的背後。
似乎對方並不想殺死他,但眼前和他對話的這個人格,絕非小芸兒,他並沒有從這場短暫的聊天中,感覺到友好。
雖然她一直在和自己聊天,但一點沒有感情,和她聊天的感覺就像是走進了一家服裝店,然後店員非常熱情地湊過來,雖然麵帶笑容,語氣溫和,卻不會有朋友之間的那種親近感。
京元覺得和她的距離很遠,完全沒有和小芸兒相處時的放鬆感和愉悅感,反而讓他心中不安。
“你是怎麼知道‘心理學’和‘人格分裂’這種詞的?”京元問她。
“你難道不知道麼?”她的腳步並未停頓。
“知道什麼?”
“也是,你好像也沒有機會,等你親身體驗一下就知道了,我會教你的,怎麼快速學習,那種感覺非常棒哦,可以一下子就學會好多好多的東西。”
“有這種能力麼?我怎麼不知道?”
“那需要素材才行,就像是做飯一樣,需要食材才能做出美味的料理,我想想,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句話用在這裡應該沒錯,你沒有食材,自然也就吃不到美味的料理了啊。”
她捆綁著京元走在廢棄的大街上,踩過水坑,淡淡的漣漪蕩漾。
這裡很安靜,空無一物,一陣風吹過,什麼東西咕嚕咕嚕地滾過來,京元看向地麵,那是一顆乾枯的頭骨,是那晚雨夜追逐過他的同一類喪屍的頭骨。
像是黑曜石般透明的漆黑頭骨,外表包著一層沒有水分的,皺巴巴的皮,嘴巴一直開裂到耳根,牙齒如鯊魚般尖銳成排,這一顆頭骨,從頸部開始斷裂,橫截麵很光滑,像是用高壓水槍切割出來的。
不止有頭骨,還有很多的殘肢斷臂,這條街到處都是屍體,它們堆砌在路邊,像是有清潔工來掃過,把這些屍體全部掃路邊堆成一堵矮小的牆,他們正被一群屍塊簇擁著走過。
那些猙獰的、扭曲的四肢,就那麼和死不瞑目的頭骨堆砌在一起,有消防栓那麼高,甚至一些頭骨還保留著表情,它張開大嘴,仿佛就要咬下去。
可以想象那個場景,一隻喪屍跳起來,但還沒等它反應過來,它的身體就四分五裂了,然後那顆沒來及變化表情的頭骨,落了下來,時間在它身上靜止,定格在那一秒。
這場景看著讓人膽寒,京元被這些家夥追過,知道它們的戰鬥力如何,它們的骨骼堅硬程度,絕對比木頭要強的多,或許能和鋼鐵媲美。
如果讓他來,就算這些喪屍挨個排隊,硬挺挺地站在那裡,絲毫不反抗地讓他拿著斧頭劈,他都不能說能在一兩天的時間能,把數量如此之多的喪屍,全部按整齊的規格分肢,更彆說還切割的這麼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