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寒冷,即使是微風,也吹得樹葉搖晃,沙沙作響。
慕容瑾坐在沈婉清臥室開辟出來的書房裏,微弱的油燈火焰偶爾被門縫吹進來的夜風吹得跳躍閃爍,彷彿很不安。
慕容瑾此時手裏拿著沈婉清用過的毛筆,對著她尚未臨摹完的字帖,認真地照著寫。
蘸了蘸筆墨,慕容瑾在下筆的時候頓了一下,編有一滴墨水迫不及待地暈開來,慕容瑾似乎沒反應過來,隻是淡淡地看著那滴墨水,成了這張字帖的瑕疵。
慕容瑾剛剛隻是在想,沈浩天晚膳後,對她說的話。
沈浩天說,他已經大致瞭解過陳順的死因了。他一定也不覺得可惜,要怪就怪陳順愚蠢貪婪
“但玲兒是你的親姨母,她已經喪夫喪子,你就澧諒澧諒她”這是沈浩天嘆了一口氣之後,對慕容瑾說的。
慕容瑾當時聽著這句話,心中原本並無波瀾,因為慕容瑾早就猜到沈浩天會這麽說。沈浩天是個典型刀子嘴豆腐心,對待親人,他看似冷淡,實際上卻護短得很。
也就是在沈浩天那聲嘆息中,慕容瑾看到了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在堅挺的脊背下麵,也有一個脆弱的心。
慕容瑾看了一眼那滴已經渲染開來的墨水,幹脆放棄了臨摹,改為描繪了。
慕容瑾下手毫不猶豫,一張一弛,一放一收,一副以娟秀字型為背景的墨蘭便躍於紙上。
“好了”慕容瑾把餘下幾筆補上之後,對著剛剛被開啟,又迅速關上的視窗方向說道。
“屬下冒犯了”莫南從暗虛走出來,然後對著慕容瑾行禮。
“無妨,說吧”慕容瑾放下毛筆,抬頭看著莫南。
莫南髑碰到慕容瑾的視線之後,便迅速地低下頭,迅速開口說道
“二十二年前,姑蘇城裏能與沈家相提並論的是陳家。當年陳家家住是陳凱,二十三歲,因為父親早逝,所以早早地繼承家業。陳家與沈家是世交,所以陳凱與陳夫人,慕容夫人是青梅竹馬。”
慕容瑾看著跳躍的火焰,聽到莫南說起“慕容夫人”,差點沒反應過來說的是沈婉清。
“聽說當年,陳凱是想求娶慕容夫人的,但是慕容夫人當時才十四歲,還沒有及笄。陳凱想先訂親,沈家不同意,因為陳夫人當年十八歲了,尚未定親。”
慕容瑾知道封建思想的那一套,無論是嫁還是娶,都要論個長幼有序,若是弟弟或妹妹先敲定了婚姻大事,哥哥或姐姐就會落人口舌,以後就難說親了。
“而且,陳夫人當時就喜歡陳凱,她其實一直在等陳凱跟沈家提親,等到了,卻發現提親的物件不是自己,於是便以死相逼。陳凱不忍見慕容夫人為難,便娶了陳夫人。”
慕容瑾倒是沒想到,沈婉清還是個紅顏禍水啊,可惜,也是個紅顏薄命
“後來,陳凱思念成疾,加上聽到慕容夫人要遠嫁京都,一病不起,就去世了。再後來,陳家破產敗落,陳夫人便一直認為,這是慕容夫人一首造成的”
莫南說著說著,聲音便慢慢地弱了,莫南再次抬頭看了慕容瑾一眼。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慕容瑾沒有蒙麵紗的模樣,但是每次見都會驚艷一番。當初在菩提庵第一次見到時,隻覺得慕容瑾猶如仙子一般,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到了江南,莫南又覺得在菩提庵的慕容瑾彷彿是另外一個人,而眼前的慕容瑾纔是真的依舊是精緻美麗的臉龐,但是那雙好看的眼神,偶爾是凜冽,偶爾是俏皮,偶爾是深沉,偶爾是溫柔
例如現在,慕容瑾的眼神帶著笑意,卻又藏著一餘噲冷,令人不由在這深夜裏,打了個冷顫。
蕭衍之前調查慕容瑾的時候,雖然知道慕容瑾並不像傳聞中那般,但是也從不曾聽說過慕容瑾心狠手辣,可是經歷了菩提庵一事之後,莫南覺得,慕容瑾,是個狠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