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繞路,鬼花轎的隊伍走得稍久了些,令白盈發覺出了周圍環境的變化。
峻嶺山的山腰原與日月森林接壤,此刻轎隊儼然是朝其深處走去,而麵前就是一處極為陡峭的懸崖。
這地方的陰暗程度和斷魂崖有的一拚,連棵歪脖子樹也見不到,空氣中彌漫著厚重濃鬱的水汽和苔蘚味兒,唯有幾隻黑鴉踩在那凝塵已久的土壑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來人。
“啊——”一道尖銳稚嫩的女聲在隊伍的最前頭響起,聽上去撕心裂肺極了,像是嚇破了膽。
隊伍裏的其他人便也坐不住了,這一路擔驚受怕,根本摸不清什麽時候會死,抱著豁出去的心態,她們掀開了窗口。
白盈察覺到了動靜,便也迅速掀開門簾去看前方的景象。
整個轎隊都呈九十度朝崖底繼續行進,而轎門隻由薄薄一層軟簾蓋著。
長舌鬼咧嘴一笑,隻是自顧自地走著,根本不管她們會不會垂直落地而活活摔死。
眾人看清楚了之後,幾乎是下意識地扒緊了窗口,讓整個身子死死貼著轎壁,閉著眼睛不敢去看。而最開始的那個女孩已經感覺到整個身體吊在空中,她的眼淚幾乎是唰地一下冒了出來,手掌生出了冷汗而一個勁打滑,就要抓不住窗沿。
幼童的臂力遠遠不及年長些的,還沒到懸崖邊,她們早已驚慌失措,用盡力氣哭嚎著,掙紮著要從轎子裏跑出來。
水鬼嗤笑一聲,搖了搖手中雕刻得很是精致的鬼鈴,“開——”
崖底隨著他這一聲呼喊而逐漸出現了一個幽深陰冷的漩渦,濃鬱的魔氣形成無數鬼手,桀笑著朝她們抓了過來。
一道銀光劃破空氣,水鬼才要回頭,就已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黑色的血流了一地,還散發著極致的惡臭。
女子一襲殷紅嫁衣,纖細漂亮的銀槍回袖,探身去將剛掉下去的女孩抱了上來。
長舌鬼們見到領頭已死,立刻甩下鬼花轎,齜牙咧嘴地朝她撲來。
而後麵轎子的那位姑娘見狀立刻扔下蓋頭跑了過來,“孩子給我!”
白盈便把女孩交給了她,吩咐道,“帶著她們離遠點——”銀槍立刻刺穿了最先撲上來的那隻長舌鬼的頭顱。
“好!”她語氣堅定,隨後朝著鬼花轎呼喊,“大家快跟我來!這位大人是來救我們的!”任誰卻也聽不出她尾音中帶了點顫。
她們本是如行屍走肉般空洞無物的,這一聲卻喚起了尚未泯滅的求生本能,最開始一個兩個,隨後越來越多的人從花轎上跑了下來,即使有些長舌鬼回頭去阻撓,她們卻能緊緊抓住彼此,閉眼衝破它們的封鎖線。
女子揮槍的動作如起舞般瀟灑大氣,每一個刺挑都精準得毫無誤差,厲風道道劃過而極為迅捷,終於將長舌鬼們盡數抹殺。
而水鬼屍體旁掉落的鬼鈴骨碌碌地打轉,直到從懸崖上掉了下去,墜入那仍形成著的幽色漩渦。
姑娘在一旁安頓好眾人,才要過來道謝,就看到懸崖底下的漩渦逐漸縮小坍塌。
白盈凝眉,一手立刻釋放出磅礴澎湃的魔氣,努力去支撐它的存在。
她們忽然陷入死寂。
要殺她們的,是她們的父親,丈夫,兒子,還有魔族。
而救她們的,是從未相識的陌生人,卻也是魔族。
這世道,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