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重新握起了劍,又或是師娘坐在身邊,此刻在回憶起那個人,陸黎光竟覺得沒那麼恐懼了,他輕聲問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要墮入魔道,為什麼要血洗上清聖地,為什麼要屠戮那麼多天驕?”
沉默許久,陸黎光終於打開了話匣子。
“我出生在一個邊陲小鎮上,築基期修士即是最強。有一天,兩個路過的金丹修士鬥法,法術餘威直接將我們所在的小鎮抹去,我被父母護在祖祠陣法結界裡,僥幸活了下來。”鎮子沒了,家沒了,祖祠也沒了,陣法破碎,築基期修為的爹娘用身體鑄成銅牆鐵壁,將他死死壓在身下。
整個平安鎮,隻活了他一個。
“後來,我才知道,鬥法兩人乃是玉虛聖地和瑤池聖地的弟子。我想報仇,很難,所以我必須得加入上清聖地。”
“恰逢上清聖地收徒,我好不容易趕過去,經過了重重考驗,終於站在了大殿之外。明明我是試煉第一,可沒人願意收我為徒。”
郭三娘輕歎了一聲,“從邊陲小鎮走到上清聖地,得吃多少苦頭啊,結果……”
陸黎光沉默了一瞬。那一刻,曾經那個跪在大殿上的少年好似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直到此時,他仍能與當初的自己共情。
他低著頭,掩飾眼底淚痕,“他們說我沒有神紋,未來成就有限,能入聖地者,無一不是神紋修士,天眷之人。”
陸黎光語氣嘲諷:“看在我心智堅韌的份兒上,可以讓我做個外門雜役。”
“後來,師尊自高台上飄然落下,問我,可願做他徒弟。”陸黎光將地上的劍抽了出來,“因為身無神紋,沒有人願意收我,除了師尊。”
“試劍大會上,我殺了仇人中的一個,瑤池聖地的刀修明晚,當時瑤池長老想要阻止,也是我師尊攔下的。”有師尊做靠山,他殺了人也未受責罰。隻是玉虛聖地那個朱旖在明晚死後就藏在聖地內不敢露麵,一直沒能找到動手的機會。
謝柳不知何時從樓上下來,站在了陸黎光背後,她的一隻手搭在陸黎光頭上,“嗯,我也沒有神紋。”
“你沒有神紋也能在試劍大會上一鳴驚人,力壓那些神紋天驕,那時候我就暗自發誓,我也要向你一樣耀眼。”
郭三娘等人紛紛開口,“我也沒有。”
謝東升、白霄:“我也是。”
顧溪竹便道:“那我肯定也沒有。”
“嗯,遺棄之地的修士都沒有。我們都是沒有神紋、不受天眷之人,還落到這種毫無希望之地,故而……”
“此地被命名為遺棄之地。”
“神紋又是什麼東西?”修真界對於顧溪竹來說就是一片空白,她什麼都不知道。
“神紋就是有些人的骨骼上生來就有神秘籇文,而擁有神紋的人,就跟某些靈獸一樣,生來就有神通妙法。”
“品階低一些的神紋就是天生神力等,也有百毒不侵、天生劍意等等,師尊的神紋便是二階的靈韻紋,呼吸間就能吸收靈氣,並自行淬煉靈氣,用於滋養肉身。”
怕顧溪竹不懂,陸黎光還做了個比喻,“就好像他無時無刻不在服用淬體丹,但沒有一絲丹毒。”
“故而他不過百歲,就突破了化神期,成了南域劍道第一人。”
顧溪竹:“擁有神紋的很多嗎?”
陸黎光搖頭,“不多,隻不過上清聖地內門弟子,人人有神紋。”南域三大聖地,以上清聖地為首,天下英才無不心馳神往、紛紛慕名而來。
選擇多了,收徒標準自然就高。
“師尊雖然嚴厲,但對我很有耐心,我若不懂的劍術,他會一遍一遍反複演練給我看。上清聖地的天璿劍法,師尊曾在我麵前演示整整千遍。”
哦,歸臧看起來應該是個人狠話不多的人,寧願自己在那演示千遍,也不願將這些東西拆開掰碎了給徒弟講講。
說罷,陸黎光起身,以魚骨為劍,在圈外比劃起來,因不能使用靈氣,便隻能觀其行,不能知其意。隻是沒有劍意,仍能覺得劍法精妙絕倫。看完一遍,顧溪竹就將身法走法,揮劍的各種動作記了下來,然後她聽陸黎光說:“這劍法高深,每一劍都是在引動天地靈氣,好似以劍畫符,一步都不能錯,我當時就是記不住,反複練習了很久。”
顧溪竹心道:“你可真是個大聰明。”
她又問:“那誰打鬥還能讓你先比劃這麼久?”前搖也太長了吧。
陸黎光解釋:“練成後自然不需這些。”他將魚骨往前刺出:“一劍即可,萬般奧義儘藏其中。”
刺出刹那,中間阮沐晴懸空的丹鼎都抖了一下,氣得她破口大罵:“炫耀什麼,收著點兒!”
而這時,阮沐晴也開了丹爐,“現在將白玉蓮心加入,等血肉精華浸透白玉蓮心的蜂窩後再放虛晶。”
這一步隻需小火慢熬即可,不用時刻看著丹鼎,阮沐晴也提著根烤熟的蟹腿加入了夜談圈。
阮沐晴:“我沒見過歸臧魔尊。他長什麼樣啊?”
顧溪竹心頭咯噔一下,她哪描述得出來,於是她立刻轉移話題,“陸黎光,你說上清聖地內門弟子除了你人人有神紋,夫君他沒有殺你,難道是因為你沒有神紋?”
不等陸黎光回答,顧溪竹又說:“那些被殺的天驕,也應該都有神紋吧!”
“所以,我夫君殺的是那些擁有神紋的修士!”
顧溪竹眼睛一亮,斬釘截鐵地道:“一定是神紋有問題。”
陸黎光僵在原地,好似心口中了一箭,一時不知道該慶幸還是委屈了。他迷茫道:“難道不是因為我是他唯一的關門弟子嗎?”
顧溪竹:“……QAQ”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