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差點從椅子上跌倒。白川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大人,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斷言說魔族今晚一定會偷襲我們,將從營地的西邊殺進來——這些,難道全部是你自己猜想的?”
紫川秀老實地承認:“全部是我想象的。”
“大人!現在什麽時候了,你還開這種玩笑!你這麽謊報軍情,如果讓維拉他們白忙活一夜,等天一亮,那些半獸人空等一夜,以為我們是在故意作弄他們——”
羅傑:“他根本就是故意在作弄他們!”
白川:“——又累又氣,他們會一腳把我們踢得飛過古奇山的!”
紫川秀很爽朗地“嗬嗬”笑著:“不會的。我是他們的統帥啊!部下怎麽能打上司呢?”
“你這個白癡!”羅傑和白川異口同聲地痛罵道:“現在誰承認你是上司啊?你都看到了,那個半獸人維拉本來就不信任你,你再這麽亂搞的話。。。”
兩人開始快手快腳地收拾行李:“快點,再慢就跑不掉了。謊報軍情,這可是大罪!”
“真的,遲早給這個小白癡害死。”
“哎,我們能不能去跟維拉說,剛才大人是開玩笑的,叫他不要當真?”
“對啊!現在還來得及,部隊還沒集結完畢,讓士兵回去睡覺就行了。羅傑,這個光榮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去跟他們道歉,說這個小白癡三歲時候得過小兒麻痹症,腦子有點不靈光。。。”
“為什麽非得要我去道歉?那些半獸人脾氣都很暴躁的,去道歉的人不是很危險?”
“正是這樣才要你去啊!”白川很幹脆地回答。
沒等兩人討論出個究竟,忽然覺得周圍安靜得出奇:不知什麽時候,剛才集合時候外麵那大片的嘈雜已經停息下來了。門簾響動,維拉那粗壯的身軀已經出現在帳篷的門口:“光明殿下,隊伍已經集結完畢了,做好了戰鬥準備!”
“哐啷”一下子,羅傑手中的杯子一下子跌在地上,摔個粉碎。
按照紫川秀的意見,半獸人的隊伍全部從宿營地裏撤了出來,裏麵隻留下少數的兵力來迷惑敵人。而團隊的主力將埋伏在營地四周的林子裏,特別是在營地西側的道路——那裏是紫川秀預計的敵人進攻方向,半獸人將保存最完好的四個大隊埋伏在那裏,準備一舉將魔族的主力擊潰。至於攻擊的時機,維拉主張等敵人的主力一到,趁他們立足未穩馬上發起衝擊;而布森則主張說,敵人剛到時候銳氣正盛,不如等敵人進入營地後發現上當了,那時他們肯定會慌張的,這才是進攻的好時機。兩人起了點小小的爭議,最後還是布森說服了維拉,將攻擊的時間押後了。
“光明王殿下”一言不發,眼睛在麵具下麵骨碌骨碌打著轉。沒有人知道這位神秘莫測的客人在想著什麽,大家望向他的目光裏全是敬畏。
埋伏的隊伍伏在林子中的草叢中,不知為什麽的,除了羅傑和白川外,幾乎所有人都對紫川秀的預言深信不疑。半獸人士兵懶洋洋地四散各處,或坐或臥,有的已經發出了輕輕的鼾聲。有人用沉重的低音哼起了小調:“。。。我出生的故鄉,我再也見不到。。。。瑪麗啊瑪麗,美麗又善良的姑娘。。。”
羅傑和白川縮在一個角落裏盡量不引起別人注意,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想了這群血氣方剛的半獸人大兵守了一夜發現上當之後的憤怒,兩人發冷似的打著顫。
紫川秀輕笑一聲,他忽然發現,從背後看去,半獸人那粗壯的、毛茸茸的身軀,看起來跟一頭站起來的熊非常的相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兮兮梭梭的草叢聲響起,一個大步跑來的半獸人斥候兵出現在草叢外麵,他徑直地跑到團隊長維拉的身邊報告:“他們來了!”——聲量並不高,卻象一道掠過天際的閃電似的,瞬間傳遍所有人的耳朵。士兵們都緊張起來,一個個趕緊伏低身子趴下,睡著的士兵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清醒了過來,兩隻碧綠的發亮的眼睛在草叢中眨巴眨巴著。
“他們來了!”羅傑和白川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下子站了起來。後麵一個很高的半獸人兵壓低了聲量但卻很凶地地對他們嚷道:“幹什麽?幹什麽!蹲下隱蔽,快!快,該死的,你岜┞段頤塹模?
兩人又伏了下來,趴在軟綿綿的草叢中,尖利而柔軟的草尖隔著衣服刺了進來,渾身發癢。羅傑晃如在夢遊似的,傻傻地對白川說:“他們來了?”
“他們來了。。。”白川不明所以地把話重複了一遍,忽然問:“誰來了?”
“嗤!”伏在旁邊的一個半獸人士兵笑出聲來了:“當然是魔族來了!”他俏皮地說:“難不成,你以為是——老媽媽來了嗎?”
“魔族真的來了!”兩人心中震撼:這怎麽可能?紫川秀竟然有了未仆先知的本領?或者隻是完全的湊巧罷了?他怎麽能這麽有把握,簡直就是指揮著魔族行動似的?
大概四百米外,道路的轉彎處,出現了第一個魔族輕騎兵。黑暗中,看得並不是很清楚。完全聽不到馬蹄聲響,隻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在越來越接近,可以看清楚了,他並不高大,戴著尖頂的頭盔,披一塊深色的不知什麽質地的大披風,裹住了身上的盔甲,應該是害怕盔甲的金屬反光會讓人察覺吧,腰間掛著一把沒有出鞘的馬刀,身子在伏低在馬背上,一搖一晃的。
從他後麵,影影綽綽地出現了好些模糊的身影。三三兩兩的魔族輕騎兵從黑暗中現身,匯成一隊。這顯然隻是一個偵察的前哨隊伍。他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麵林子中亮著膏火的半獸人營地,對路邊黑黝黝的林子沒有任何興趣,就這樣從埋伏的半獸人身邊奔了過去。
偵察的前哨過去以後,大概過了六、七來分鍾,從前哨部隊出現的那個方位,大隊的騎兵人馬跟著出現了。魔族輕騎兵偷偷摸摸地接近,刀子叼在嘴上,挎著長長的刺槍,一隊過完又來了一隊,長長地看不到頭,足足走了十幾分鍾才走完。這就是魔族騎兵的主力了。令維拉吃驚的是,麵前這隊騎兵前進時候,竟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馬蹄已經用軟布包了起來。整個隊伍簡直就象沒有實體的幽靈在前進,隻有戰馬在搖顛馬嚼,發出輕微的鐵質的聲響。
半獸人團隊長維拉在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如果不是那個神秘的蒙麵人提醒,在熟睡中遭到敵人優勢兵力突襲,今晚自己的隊伍非全軍覆沒不可。
魔族騎兵的前鋒在距離營地大概三百米的一塊開闊地上停止了前進,後麵的部隊跟著最前麵的騎兵看齊,麵對著半獸人營地的方向紮下了陣。這時候,半獸人大營處留守的部隊也發現了魔族軍的到來,有人驚恐地嚷著什麽,聲音在寂靜的深夜遠遠地傳開了。營地處的光亮處,影影綽綽的無數人影在來回奔跑著,叫嚷著,象是驚慌失措地在準備防禦。於是魔族更加相信半獸人一方對自己的到來是完全沒有準備的。
指揮官尖銳的嗓門刺破夜空:“塞穆黑林!”(吾皇萬歲!)
魔族騎兵高呼:“塞穆黑林!”巨大的聲浪將黝黑的林子震得梭梭作響,無數被驚醒的夜鳥從林中“呀呀”怪叫著撲哧撲哧飛上天去。
魔族騎兵催刺戰馬,躍馬揚鞭。大批人馬排成了密集的散兵線開始衝擊,千千萬萬的裹了布的馬蹄敲打著地麵,匯成一片沉悶巨響,就如同地震前從地下發出的轟鳴。馬匹速度之快,象在地麵上飛行一樣,他們要以這可怕的衝擊力量,將半獸人的大營一下子揣平。三百米的短暫衝刺距離對於他們而言,不過一閃而過,騎兵的前鋒一下子殺進了樹林中,有人在空中晃動著馬刀,興奮地叫嚷:“瓦格拉!”、“瓦格拉!”(殺!)
突然,衝在前麵的十幾個騎兵同時“哎喲”一聲怪叫,連人帶馬跌倒重重地栽到地麵上。有人在慘叫:“小心!有拌馬繩!”在說的同時,“撲通”、“撲通”又有十幾騎倒地,折斷了前腿的戰馬在悲哀地長嘶;騎手被跌得頭破血流,昏頭昏腦地站不起來,更糟糕的是,後續的騎兵已經刹不住自己的勢頭了,他們大群大群、勢若雷霆地衝殺進林子中,結果一個個被拌馬繩拌倒、被地上自己的同伴給拌倒、被草叢中的溝溝坎坎拌倒、長長的槍杆“砰”的一下拌在樹林的樹幹上,將人給從馬上拉下來、被樹木的橫枝所打倒。。。。。。林子中的一切自然條件都在和他們作對,魔族方麵一片人仰馬翻。
大片受傷的魔族士兵躺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呻吟著,一邊痛苦爬行著,結果他們後續的同伴就毫不容情地——事實上也無法留情,速度太快了,林子中又很暗——縱馬從他們身上踩過。被同伴馬蹄踐踏的士兵們發出了一片淒慘的痛苦叫聲,聽著讓人心寒。接二連三的,還是有不少騎兵倒地,半獸人的拌馬繩防禦布置得十分縱深而密集,從林子的邊上一直到宿營地這整整的五百米距離都布置滿了,讓魔族是防不勝防,騎兵們叫苦不迭。
魔族的指揮官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驚人的錯誤:在黑暗的密林中使用騎兵密集衝鋒,那簡直是叫自殺軍隊。軍官們呼叫:“下馬!快,下馬!步行前進!”騎兵們將韁繩勒得死緊,戰馬一個勁地嘶鳴,蹄子猛烈地踢打著地麵,揚起了一片塵土。他們紛紛下馬,拔出了馬刀,端著長槍向林子中央光亮的半獸人宿營地衝殺而去。營中留守的半獸人軍隊已經和他們交上手了,接著左右兩邊的伏兵也和魔族遭遇上了,戰鬥全線在黑黝黝的林子中展開了。
看著剛才驚心動魄的那一幕,維拉緊張得呼吸都喘不過來了。這時候旁邊有人捅捅他的胳膊。他猛的轉頭,看到了那張發光的青銅麵具。他吞了口口水:“光明殿下。。。”聲音壓得很低。
“該出擊了。”麵具下麵傳來模糊不清的幾個詞。
維拉立即醒悟:現在出擊,可以斷掉魔族主力的退路,將他們逼進樹林裏麵打纏鬥戰。如果讓他們好整以暇地退了出來,在開闊地上交手,以半獸人的步兵對魔族的騎兵是很吃虧的。他立即向身邊的軍官下令:“叫大家做好準備!”士兵們一人傳一個低聲地將命令傳了下去。沒等命令傳遞下去,那個銅麵人幾次不耐煩地用手亂捅維拉,催促他快一點。
維拉猛的從草叢中站起了身子:“弟兄們,為了聖廟,為了遠東!衝啊!”
“為了遠東!”半獸人士兵雷霆般的怒吼:“呼——卓——拉——”一下子,剛才還空無一人的草叢中冒出了無數的半獸人士兵,他們平端著刺槍,大跨步地跑步前進,湧到了魔族兵們發起攻擊的開闊地上,那裏放置著騎兵們的戰馬。守衛戰馬的一小群魔族兵看到後路出現了大隊的半獸人,一下子拔腿就跑。半獸人士兵沒有理會那群無主的戰馬,直撲進了樹林中,猛攻魔族軍的後路。措手不及的魔族後衛部隊被殺得步步後退,魔族軍在驚呼:“我們上當了!”
同時,四麵埋伏的其他部隊也紛紛開始發動,從四麵八方朝中間的魔族軍隊開始了猛攻。魔族軍恐懼地叫嚷起來了:“我們被包圍了!”魔族被打懵了:敵人一股又一股地從四麵八方不斷出現,他們到底有多少兵力?
半獸人布森領著一支精銳的隊伍,不顧一切地死命直往魔族隊列的中間切入,魔族隊伍亂成一團,到處都是一片亂哄哄的,人聲鼎沸,廝殺刺耳,黑黝黝的森林中,目不見人。在這樣的混亂狀態中,魔族方麵的指揮官沒辦法掌握情況,沒能及時對那支切入自己隊伍中的敢死隊展開反衝鋒。那支精銳的敢死隊在魔族軍的隊列裏橫衝直撞,把魔族本來就混亂的隊伍搞得一團糟,士兵看不到自己的長官,長官也找不到自己的部下。在漆黑的密林中,雙方混戰成一團。魔族兵看不到同伴,也看不到長官,不知道敵人在哪裏,不知道他們有多少,四麵八方都是他們的殺聲,到處都是他們的人影,他們人多得仿佛把整個林子都給塞得密密實實。慘叫聲就在身邊近在咫尺地響起,又有一個同伴完蛋了,半獸人已經殺到了身邊!偷襲者反而被偷襲,從充滿信心的顛峰一下子跌到穀底,承受不住這個巨大的反差,魔族兵心膽俱寒,戰意全失。
比起魔族方麵的混亂驚恐,半獸人方麵卻是養精蓄銳、早有準備。兩軍的氣勢截然不同。維拉集中了兵力,對著混亂的魔族左翼猛打猛殺,將他們徹底包抄,然後撲上前去,用鋼刀砍殺,用長矛捅戳,將他們一一驅散。麵對氣勢如虹衝殺而來的半獸人軍隊,這部分魔族首先動搖了,他們眼見落入了伏擊,今晚取勝已經無望了,死亡的恐懼壓迫著他們,嚇得發瘋的魔族兵丟下了武器,撞斷了灌木,連滾帶爬地往林子外的開闊地跑。跑不掉的就隻有往地上一躺,往同伴的屍體上抹了點血塗自己臉上,一動不動地扮死屍。還有的眼看已經被包圍了,隻得舉起了手,把武器舉過頭頂,嘴巴裏嚷嚷著:“我投降!我投降!”大咧咧的半獸人步兵拿起了他的武器,一腳就把他揣倒,魔族兵毫不反抗地順勢跪倒地上。。。
從很近的方向,在樹木叢生的陡坡方向,傳來一陣又一陣震耳欲聾的殺聲還有大片大片的慘叫聲、連續不斷的金屬的鏗鏘碰撞聲。空地上無人理會的戰馬被戰場上傳來的巨大聲響驚得驚躁不安,不斷地發出一聲聲長嘶,鼻孔裏呼哧呼哧地噴著氣,卻因為被馬繩栓住了不能逃走。距離戰場大概五百米的草叢中,當起義的半獸人與魔族的軍隊正在進行著殊死的搏鬥時候,幾個人類趴在那看得目不轉睛,小聲議論著:
“好象是半獸人占了上風?”
“他們正在進攻呢!開始肉搏戰了!”
“維拉是個笨蛋,他不應該包得那麽緊,該給魔族一條逃生的路——你看你看,左邊的那裏故意放開了個缺口了!魔族開始鑽樹林逃跑了!”
“恩,他們開始完蛋了,要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