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千禧元旦。
楊柳死了。
死在她的四十歲生日。
宋緯鈞帶她登山慶生,上一秒讓她擺pose拍照,下一秒就把她推下懸崖。
她的靈魂,怒吼不甘,跟在宋緯鈞身後。
看到宋緯鈞獲得一筆巨額保險賠償。
看到他接回了外麵的白月光和兒子,看到他繼承了自己的公司和不動產,一家三口,坐享其成。
楊柳這才知道,原來,這個道貌盎然的偽君子,從到頭到尾都隻是利用她。
做知青時,利用她的喜歡逃避乾農活,自己則躲在陰涼處讀書。
上大學時,把她當成提款機,自己在同學聚餐中裝世家少爺。
畢業分配,哄騙她拿出十萬,順利留在京市工作,偽裝自己很有背景。
工作後,他步步高升,卻開始嫌棄她文化低,跟她聊不到一塊去。
雖然聊不到一塊,宋緯鈞卻不舍得她手上的萬貫家財。
害怕拋棄發妻,在單位影響不好,於是謀劃這麼一場意外。
既能大賺一筆,還能順利喪偶。
重要的是,她辛苦創辦的服裝公司,每月毛利潤七位數,從此就是他的了。
更驚喜的是,宋緯鈞還能光明正大,迎娶那個家世比她高了不知多少的白月光。
嗬,人到中年,升官發財死老婆。
宋緯鈞可真是人生贏家。
楊柳真想抽死那個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原來,戀愛腦不僅費錢,還要命。
她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躺在潮濕冰冷的屍坑裡。
直到後來,一支專業的救援隊突然來到這深山,撈出她發臭的屍骨。
一個全身黑灰西裝的中年男人,拄著拐杖,兩鬢灰白,急急地走了過來。一道淩厲的疤痕斜跨他的眼骨,使得他整張臉充滿肅殺之氣。
地上隻有一具不成人樣的屍骨,男人默了半響,蹲下來,把楊柳抱在懷裡,雙目赤紅,熱淚從眼角滑落:
“早知如此,當年我就不會放手。”
看清楚這張臉,楊柳本已千瘡百孔的靈魂,驀地顫動起來。
賀寒……
原來是你。
竟然是你。
如果還能重來,如果真能重來。
我還會放棄你嗎。
……
“柳兒,柳兒!”
“你醒醒呀,你可不要嚇嬸子呀。”
“國華,怎麼辦?柳兒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麼對得起建華兩口子啊。”
頭上的刺痛傳來,楊柳隻覺得眼皮子有千斤重。
她這是到了陰曹地府嗎。
為什麼會這麼吵,怎麼好像還聽到死了十來年的伯母的聲音了。
不,不對,她突然睜開眼。
就跟湊近想扒拉她眼看看還有沒有光的三伯母,來了個鬥雞眼。
“柳兒,你醒啦!真是嚇死我了!”
“真是的,你這孩子,太任性了。我跟你三伯不想你嫁給那個宋知青,也是為了你好呀。”
“你說說你,要真那麼喜歡,我們答應你就是了。乾嘛還想不通,要自殺呢。”
自殺?
楊柳一愣,她打量了一眼屋內的擺設。頓時彈跳起來。
低矮的屋頂,發黴的土牆,窗戶上還貼著泛黃的報紙,床頭地上擺著一個紅雙喜的臉盆呃……
這,這不是楊家村嗎。
她多少年沒回這泥磚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