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甫亭微微頷首,“先生不必擔心,在下會等你百年歸去之後再取心,絕不會傷你在世分毫。”
到底便是等他死後再取心,老者活到了知命的歲數,自然也看空諸多,死後所有皆歸身外之物,給他既然有益,又何必白白化作塵土,隻是……
老者微微一頓,他既不是醫者,卻又有起死回生之術,他心中驚異,看向沈甫亭細細打量,他明明坐在眼前,卻如脫離世外遙不可及一般,若是人,倒更像高之上的仙者,老者心中驟然大驚。
此人既然已來此等候,那麽自己……
老者麵色微變,心中卻是不信,開口試探,“不知公子可否告知,老夫壽數還餘幾何?”
沈甫亭聞言靜靜看向他,眼中似含仙者憐憫,默然片刻才開口緩聲道:“陰間地府有一本命薄,寫著年歲生辰,生有時辰,死亦有時辰,全都是命定數,先生所剩時間不多,還是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罷。”
老者麵色不變,繼續試探,“老夫要做的事情太多,唯恐時間用不及,還請公子言明一二……”
沈甫亭看他許久,薄唇微動,淡吐二字,“七日。”
老者聞言大震,而後神色一晃,“豎子無狀,荒謬神棍之言也敢哄騙於人!”
沈甫亭聞言靜坐不語,沒有絲毫心虛,也沒有開口解釋,因為他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老者至此其實已然信了七分,昨日柳家的老先生,明明已經氣絕,此人去了一趟卻又起死回生,這事旁人或許不信,他卻不可能不信,因為是他派去探看的人親眼所見。
隻是時間太少了,少到他接受不了……
他有太多事務要處理,新帝要輔佐,群臣要安定,邊疆要太平,還有家中幾個的,兒子已然戰死沙場,他若再去了,葛家又有誰來頂?
桌案上的檀香點著,絲絲縷縷的煙氣飄飄渺渺而上,隨著竹林上清風漸消漸散,落得滿室安靜。
老者神情恍惚,起身離去。
沈甫亭卻忽而開口,“老樹將折會有新芽長出,先生已經做了您所能做的一切,不必再憂掛於心,在下雖然不是醫者,卻能答應先生一個請求,您想要什麽,七日後辰時可與在下言明。”他話間誠懇,甚至不提任何約束條件,顯然包括連改命。
老者腳下一頓,片刻後默不作聲離去。
沈甫亭伸手拿開檀香蓋子,拿起木勺在裏頭輕勻,片刻後玉檀香味越發朦朧而起,滿室靜謐。
“一世的善人好尋,十世的善人難找,這個凡人接連十輩子都是大善之人,難怪會生了一顆玲瓏心竅~”
沈甫亭手間微頓,放下了木勺,重新蓋起檀香鼎蓋,悠悠揚揚的煙氣漫出精雕細刻的鏤空花紋,緩緩溢出到了桌案上,漫過茶盞,飄飄渺渺。
錦瑟坐在房梁之上,懸空垂下的腳輕晃,繡花鞋上鏽線精巧,鞋尖上的鈴鐺輕晃,鈴鈴作響,清脆悅耳。
她笑盈盈看著他,真問道:“不知神仙要拿玲瓏心來做什麽?”
沈甫亭聞言似未聽見,甚至沒有抬頭看她,“昨日那幾隻妖沒將我的話告訴你嗎?”
錦瑟麵上笑意一頓,神情陰冷看向他,“什麽話?”
“不要總來招惹不該招惹的人。”沈甫亭話間輕淺,聽著沒有半點威脅,就像是一個局外人在做忠告之言,越發叫人摸不清底子。
錦瑟冷哼一聲,嗤笑道:“你越不想我招惹你,我就越要招惹你。”她眼眸微轉,臉上又露出了幾分笑,“這老人家想來就是葛畫稟經常提起的祖父罷,不知他若是知曉你這一路而來全是為了他祖父的玲瓏心,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她的輕巧,看似在玩笑,可威脅的意思卻表明的清清楚楚,叫沈甫亭眉間一斂。
他抬眼看去,玉麵上沒有表情,“你這般跟著我究竟是為何?”
錦瑟聞言坦坦蕩蕩的表明來意,半點沒有女兒家的嬌羞,“我要和你談情愛,做一對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有情人。”
沈甫亭聞言似乎聽到了一個大的笑話,冷嗤一聲,再也沒了耐心,一字不回起身離開。
錦瑟心中越發生了趣意,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無邪笑意,“你是仙,我是妖,我們是生的鴛鴦相配,早晚有一你會心甘情願的臣服於我。”
沈甫亭聞言轉頭看向她,神情輕蔑,淡吐二字,“做夢。”完便不屑再留,下了樓梯,徑直離了茶館。
錦瑟臉上瞬間沒了笑意,眼中神情陰冷,明明是一個甜美乖巧的姑娘,卻讓人平白覺得陰森古怪,毛骨悚然。
她坐在房梁之上看著長街的沈甫亭漸行漸遠,眼眸微轉,看向他住的客棧方向,露出了一抹甜笑。()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