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沈甫亭便更將錦瑟當成空氣視而不見,無論怎麽招惹都是平靜漠然,很是乏味。
他越發這樣刻意忽視,錦瑟便越發生了興致。
沈甫亭與老者的第七日不知不覺間便到了,夜裏寅時還未到,葛畫稟慌慌張張來了客棧,請沈甫亭過府看病。
錦瑟見葛畫稟來尋,心中了然,身形一轉先行到了葛府,果然見葛畫稟的祖父臥病在床,時候將至。
她微微一笑,當即掩了氣息身形,躲在房梁之上靜看,不多時,葛畫稟便拉著沈甫亭疾步進了屋中。
“沈兄,你快幫我祖父看看,也不知怎得,突然便成了這樣!”葛畫稟滿眼害怕,連宮中禦醫都沒有法子,叫他一時慌了神,不知所措的像個孩子。
沈甫亭上前看了一眼,葛老還有一二精神尚存,隻是到底油盡燈枯,眼中多少失了神采,“請葛兄去外頭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葛畫稟連忙應聲退出去。
沈甫亭上前,坐在老者身旁,“先生可想明白了,所求為何?”
葛老輕輕搖頭,微微張嘴,卻是話都沒力氣,他慢慢開口,一字一句得極慢,“公子的對,老樹盡折會有新芽長出,我已然盡了力,餘下的江山就讓後生們去守……”
他抬眼看向沈甫亭,神情平靜,“老夫這一生再無所求,等我離去,這顆心公子便拿去罷。”
人生在世就有所求,這是人之常情,並沒有什麽不對,隻是這個老者心竅太過剔透幹淨。
他其實可以求很多東西,比如改命延壽數,比如祈葛家繁榮昌盛,求子孫福庇,甚至更多,可他什麽都沒有求。
這世間何人能做到真正的無欲無求,便是神仙,也不可能。
沈甫亭神情微頓,起身向他恭敬行了一禮,“多謝先生成全。”
老者微微頷首,沈甫亭去了外頭,讓葛家人進來送老者最後一程。
屋外夜深春色濃,屋裏卻滿是哭泣悲戚,寅時將至,際隱有星辰墜落。
沈甫亭靜站在園中,看著際似在送這位老者離去。
“善人的玲瓏心除了引人歸善,沒有半點用處,你要這顆心做什麽?”錦瑟緩步走出屋簷下,像個不諳世事的姑娘,滿是好奇。
“與你無關。”沈甫亭平淡扔下一句話,便提步往前走去。
錦瑟上前幾步,話間滿是驕縱,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家姐施舍家中長工,“我可以幫你,隻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給你弄到你想要的一切。”
可沈甫亭又豈是那等吃軟飯的白臉?
他聞言輕嗤一聲,話間已是不耐,“不要再跟著我,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我,可有想過後果?”錦瑟心中不悅,那清甜的聲音帶著陰戾危險,叫人無端森然。
沈甫亭卻是充耳未聞,一步未頓離開這處。
“我與你話,你竟敢不理不睬?”錦瑟當即伸手,袖中飛出幾枚繡花針,帶著凜冽的風勁猛然襲去。
沈甫亭回身接過衝他後腦勺的繡花針,周身突然浮起白色仙氣,隱隱約約似有黑色煙氣縈繞其中。
錦瑟唇角微微彎起,正欲施力。
沈甫亭手間輕轉,猛然往一旁擊去,繡花針帶著凜冽的力道盡數嵌進了假山石上,山石上瞬間裂出了幾條肉眼可見的縫隙,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粉碎。
錦瑟手中銷鐵如泥的繡花線被這般一帶,凜冽可怕的力道順著過來,震得她手臂發麻,鋒利的鏽花線輕易便劃破了她的手掌,血跡順著繡花線一滴滴滑落在地,鮮豔如紅梅綻放。
際遠遠傳來聲音,那人語氣淡淡卻隱含戾氣,“再讓我看見你就殺了你。”那聲音風過無痕,消散在黑沉夜色中。
錦瑟手掌一陣尖銳的疼痛,手臂的麻意還未退散,心中怒意越盛,抬眼看去,眼前的人已經行跡無痕。
她麵無表情看著遠處際,猛然抬手收回了帶血的繡花線,針一離石,山石瞬間轟然碎去,散落了一地粉塵,隨風散去。
溫熱的血跡順著細白纖細的指尖滴滴滑落,她麵皮滿是陰沉,眼中煞意畢現。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老者死後,沈甫亭守過了頭七,待老者安安穩穩行了身後事才來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