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
“小心火燭......”
打更的聲音空靈的在遠方街道傳來,長街上不知何時泛起了薄薄霧氣,掛有‘劉府’的門匾下,陸陸續續而來的城中富戶被府中管事熱情的邀請進去,有相熟的,相互打聲招呼相攜而入。
轉過‘春水鳥鳴’的風水牆,過道磚石鑲嵌嚴絲合縫,延伸的儘頭,是兩層的前院小樓,燈籠高掛,照出暖紅的光芒籠罩下方一丈高的戲台,城中請來的樂師撥著琴弦、吹奏嗩呐,配著中空的戲台上,幾個一尺左右的木雕人偶搭著聲樂。
台下正前,十來桌坐滿了賓朋,喧嘩嘈雜,觥籌交錯間一道道清麗的丫鬟,拖著長裙端了菜肴呈長列從戲台兩側過來,一一擺去酒桌。
戲台空洞裡,師兄弟幾人舞動人偶念著台詞,偶爾從縫隙看去熱鬨的酒席,小聲道:“城裡有錢人真多。”
上方一句台詞過後,三兒手中的人偶退下台麵,跟著也瞅了一眼。
“又不認識咱們,再多也沒關係,師弟你說是吧?”
說著,看去戲台另一邊的陳鳶,後者笑了笑:“確實跟咱們沒啥關係。彆人有錢,要麼父輩努力掙來的,要麼憑自己本事。”
大師兄撇撇嘴,再看去外麵,眼裡儘是羨慕。
喧鬨的台前酒席間,趙老頭第一次被邀請在列,與這麼多城裡豪紳坐在一起,不由挺直了脊背,太過高興,到處敬酒喝的搖搖晃晃,興奮的拉著從另一桌敬酒過來的劉員外感謝。
“員外厚愛,您讓我入座,可是結交不少富戶,剛才談了好幾家,這次多虧員外提攜。”
有些喝高了,趙老頭的話語無倫次,不過神智還算清醒,他拉著劉員外到一旁,輕聲問道:“昨晚的事,員外沒告訴他們?”
劉員外看著熱熱鬨鬨的酒席眯了下眼簾,忽然笑嗬嗬拍拍老頭的肩膀。
“衝喜嘛,自然要人多。告訴他們了,豈不是沒人敢過來?”
嗝~~
趙老頭連忙捂住嘴打了一個酒嗝兒,看著轉身繼續去招呼賓客的劉員外,忽然覺得繼續留下來演木雕戲是個錯誤。
“要不要找陳鳶他們商量商量......演完今晚就搬出去。”
.......
院門外,兩個護院傾聽裡麵的熱鬨,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長街上的霧氣蔓延,漸漸濃密,在護院視線裡彌漫升騰。
“霧好像又濃了幾分。”
“奇怪了,明明剛才還看得見,才一會兒連對麵都看不到了。”
兩人低聲交談,眼睛卻沒離開翻湧的水霧,白茫茫的一片,讓人有些害怕。片刻間,兩人正說話時,有金鐵碰撞的聲響在霧中響起。
叮叮叮......像是鐵鏈的聲音在霧裡回蕩。
院門掛著的燈籠也在此時搖晃,焰光明明滅滅,其中一個護院看了看同伴,小心走到石階,努力想要看清聲音的來源,下一刻,他臉上表情僵住,戰戰兢兢的使勁挪動腳步,同伴趕緊來過來攙扶,問他怎麼回事。
前者發抖的指著身後的大霧,張著嘴卻怎麼也說不出話。那護院偏頭順著他指去的方向,瞳孔瞬間縮緊。
白茫茫的霧氣裡,就見將近兩丈的人影伴隨叮叮當當的鐵鏈聲在霧氣裡一步一步慢慢走來。
.......
劉府庭院,熱烈的氣氛還在持續,喝高了的賓客已經沒有多少興致看台上的木雕戲了,和相熟的人圍成一個個小圈子聊起家常,或說起城裡哪個青樓的妓子功夫了得,改明兒要去討教一番,惹的大夥哄笑。
木雕戲沒人看了,陳鳶演完手裡的這出便也歇了下來,被劉員外安排的沒動過筷子的一桌吃飯。
“吃過之後,今夜啊,還得麻煩戲班諸位在我兒房前湊合一晚,價錢嘛另外加了些許,老夫與趙班主已經談過了。”
“無妨,哪裡睡不是睡,員外放心就是,我們戲班彆的沒有,陽氣足的很。”大師兄夾了一塊肥肉塞進嘴裡,豪爽的拍著胸脯保證。
陳鳶一筷一筷夾菜吃的斯文,將關公木雕放到了腿上緊貼自己,對於兩邊都在各有所圖,劉員外這般招待戲班,就是想捆住那高人,幫助他兒子醒來。趙老頭、大師兄他們則想從中多弄一些錢。
‘真要遇上鬼了,死的也不冤。’
想著,剛放下筷子,有聲音結結巴巴的從垂花門叫了起來:“老爺......老爺......”
聲音在這邊吵鬨聲裡並不明顯,但還是有人聽到,就見一個護院臉如白紙,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下台階時,腳下不穩,一個踉蹌撲去地上,有賓客過去將他攙扶起來,才發現這護院渾身冰涼,抖的跟篩子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