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遇端起涼茶抿了一口,這些事都聽來平平無奇,得了肺病,確實不能勞作,肺病到的深處,難以呼吸,可能睡夢裡,就屏氣死了過去。
那孩童悲憤也是正常不過的事,可真君為何要讓自己來查?
此時,街上行人漸多起來,有聽聞坊間老程死了,結伴過去吊念,寬慰死者家屬,人越聚越多,便有過來喝茶的,其中一個老頭正好聽到徐懷遇與茶攤老漢說的話,歎了口氣,搖頭道:
“昨夜程家媳婦啼哭,我也聽到,可總覺得奇怪……常言:知病而憂,臨死而懼,已死而哀。”
徐懷遇麵色威嚴,重重拱了一下手:“還請老先生再說的通俗易懂一些。”
一旁的茶攤老漢也附和的點點頭。
“嗬嗬,其實道理也簡單。”那老人撫著須髯笑道:“諸位若得知家中親人重病時,會如何?當憂愁啜泣吧?若聽聞親人將死,那種直麵死亡的感覺,會讓人恐懼抽噎,隻有死後才哀痛嚎哭,可昨夜老夫正夜讀典籍,最先聽到那程家媳婦的哭聲,可有些不對。”
“老先生覺得不對,為何不報官?”有人問道。
“老夫不過猜測罷了,萬一要是真肺病而死,老夫豈不是謊報官府,那可是要吃罪的。”
原來也是猜測,還以為遇上高人了,徐懷遇拱了拱手,在茶攤待了片刻,付了茶水錢,便徑直走去那巷子,程家門前掛上了白燈籠,搭建好了靈堂,屍體停在堂屋,應該是老程的媳婦,披麻戴孝跪在堂屋口,哭哭啼啼的與男孩一起燒著紙錢。
徐懷遇擠過周圍看熱鬨的街鄰,朝那母子二人拱手,稱自己乃是真君廟廟祝,可給老程做一些法事,當然他也隻是說說,為的就是靠近觀察一番。
他從軍入伍多年,對血腥之氣尤為敏感,稍一靠近,就聞到澹澹的血腥。
不出意外,那邊的婦人拒絕了徐懷遇,後者也不打擾,看了一眼一直垂著腦袋,一聲不吭的男童,便退出程家,回到真君廟,在屋裡拿出筆墨,寫今日查看到的始末,在祠堂後麵燒去。
神像之中,陳鳶睜開眼睛,眸底有著澹澹金光綻放。
那紙上內容,大抵是已經知曉,他等到天色降下,香客離開後,法音回蕩祠堂。
“王兆遠!”
“在。”
陰風吹過祠堂外麵,陰氣鳥繞的細長身影跪伏門檻前。
“去承寧坊,將新亡之魂帶到我這裡來。”
“是。”
外麵,細長的身影低了低頭,頃刻間化作一道青煙,飄去了黑夜裡。
……
梆梆的打更聲空靈的響在街上,薄薄的霧氣裡,陰風卷著水霧飄去南街時,承寧坊內的程家小院,哭聲已止。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翻過院牆降了下去,一腳將想要犬吠的黃狗踢開,順著牆根摸去亮有燈火的窗靈。
路過中堂,看了一眼白慘慘的靈堂,然後呸了一口。
便悄悄來到窗靈後麵,有節奏的敲了幾下。
吱~~
門扇打開,房中露出窈窕的身影,看著門外的身影罵了句:“死鬼,還曉得來。”當即,伸出白白嫩嫩的手臂,將外麵的男人拉進房裡。
不久,裡麵劇烈的動靜稍停了停。
男人的聲音道:“今日白天沒人發現什麼吧?”
“還說,妾身一個人撐著,好多人看笑話呢……不過要說意外,到是真君廟的廟祝忽然來了一趟,把妾身嚇了一跳,最近聽說真君廟有靈,平白無故長出一顆大樹呢。萬一,那廟祝看出什麼來……你怕不怕?要是那死鬼跑到城皇那裡告狀,會不會有鬼差來抓咱們?”
床幃間,婦人靠在男人懷裡,看著桌上油燈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她身後的男人卻不在意,撥弄著女人胸前,挑逗的哼了哼。
“怕什麼,我可是受高人點撥過的,也有一兩手,那什麼廟祝就是一個普通人,今日我見過的。至於你家那死鬼,彆想告去城皇那裡,他魂都出不來的。”
婦人嬌嗔的拿手打他一下。
“原來你這死鬼就在外麵,看妾身今日這般勞累,心裡可過得去?”
“這不是來補償你了嘛。”男人將她手握住放在胸口揉啊揉啊的,半晌,想到什麼,輕聲道:“咱倆想要長相廝守,恐怕還有一件事要做,你那孩子要不得,萬一哪天知曉了咱倆的事,且不說報官,要是暗地裡給咱倆下藥毒死,那可就冤了。”
婦人看著他沉默了片刻,隨後看去門口慢慢點下頭。
“妾身聽你的。”
呼呼~~
此時外麵庭院,不知何時刮起了一陣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