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秒他就想到了靈感......
感覺以未來某位南渡宋人的視角,來寫靖康之後在市井間搜集舊人舊事所形成的故事集,會很有趣吧?
隻是不知道這對於此時的宋人,這算不算另類的“幻想小說”?
甩掉了腦海裡的雜亂念想,代入其中的陸北顧,認真地寫下了故事集的序言。
“《江左浮生·序》
建炎以來,胡塵蔽天,中原板蕩,餘挈孥①南渡,舟楫浮江,見衣冠士女倉皇問津,竟夕②聞哭。
至臨安,寓居鹽橋巷,市井漸喧如舊時,然酒旗歌板間,巷陌常有抱殘琴說宣和舊事者,每聞北語,輒掩袂不能對。
嗟乎!大江之左,煙水空濛,豈真避秦之地③耶?
販夫走卒,竟有談金人鐵騎而色變者;朱樓妓館,猶唱‘煙柳畫橋’之詞,此間悲喜,皆如露電。
餘閒居無俚④,錄所見聞,凡十二篇,或謂小說家言,無裨史乘⑤。
況值此山河傾覆,萬姓流離之際,此身原似絮萍,何論虛實耶?
紹興九年冬,錢塘雪夜,挑燈漫筆。”
計雲見陸北顧終於開始揮毫,竟是獨自離開座位,來到這邊偷瞧。
好在皆知他生性跳脫,也無人在意。
可沒過多時,便有人發現計雲臉上的神情,變得古怪了起來。
一開始自覺奪魁的輕鬆消失無蹤,開始變得極為嚴肅,而又看了一陣,竟是有眼淚“啪嗒”落了下來!
眾人頓時一驚。
計雲性情中人不假,可這名不見經傳的士子,到底寫了什麼,才能讓計雲如此動容?
而眼見計雲落淚,丟了麵子的周明遠也顧不得嘲笑,徑自往那邊走了過去。
周明遠剛走到陸北顧身後三步遠,突然被計雲橫臂攔住。
少年眼眶還紅著,低沉的聲音卻冷得像冰:“若要品評,待墨乾後傳閱不遲。”
這話引得內圈幾位貴客都起身張望。
計父撫須低聲道:“犬子自幼頑劣,可能讓他噤聲的文章倒是少見。”
就這樣,眾人竟是眼巴巴地等著,坐等陸北顧停筆。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算是序言寫了攏共五頁紙,陸北顧擱下狼毫。
他抬首環顧,這才發現花廳內數十道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計雲站在案前眼眶泛紅。
“兄台此文......”計雲聲音微啞,“可否容某完整一觀?”
陸北顧略一遲疑,將宣紙遞了過去。
計雲接過這五頁紙,卻不急著細看,反而轉向內圈朗聲道:“諸位長者,此篇《江左浮生》非詩詞,乃小說,然立意深遠,文采斐然,雲以為當為今日魁首。”
聽聞此言,文宴頓時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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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挈孥,即帶著妻兒。
②竟夕,即終夜、通宵。
③避秦之地,典故出自《桃花源記》,指躲避戰亂的地方。
④無俚,即無聊。
⑤無裨意為於事無補,《乘》是春秋時晉國史書的名稱,後用“史乘”泛指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