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音雙腿發軟,整個人往泥巴地板上滑。
供銷社招聘臨時卸貨員,玉米麵,大米,哪個麻袋不得四五十斤,壓得她腰酸背痛,一趟隻掙一毛。
凍死人的冬天,她給公社洗床單,被罩,手都開裂了也得堅持著,一上午隻換了一塊錢。
這四年來,她次次喉嚨痛咳嗽,也都是硬抗,都舍不得拿這些錢去買藥。
起初辛苦賣命是為了給魏成良減輕生活的壓力,如今這筆錢成了她帶雙胎女兒離開魏家的依仗。
可現在,都沒了。
整整五十塊啊!
往衣櫃抽屜的日記本裡放錢的事,整個池家,包括那邊的魏家都沒人知道。
這年代小偷挺多,但周蘭花不愛社交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小偷來光顧池家的概率也不大。
唯一可能的。
便是池強了!
傍晚她和母親在客廳裡談離婚的事,有提過錢。
一定是池強站在外麵偷聽,她前腳走,池強後腳就閃入她房間把她錢偷走了。
池強呢?
池音趕緊起身,卻不想手腳根本使不出力,整個人又滑坐在了地上。
煤油燈亮起,周蘭花高舉著燈盞進來時,就見池音慘白著臉坐在地上,嚇得咯噔了一下,“音兒,你咋回來了?昔昔和莞莞呢?怎麼不一起回來?”
六十歲的池正剛提著褲腰帶睡眼惺忪的跟進來,見地上散了架的衣櫃抽屜,眉頭緊擰,“是什麼東西不見了嗎?”
“爸。”饒是活了兩世的池音在這一刻見到了父親,聲音也都哽咽了。
孩子都帶出來了,也如願找著心意的出租房了,就差交錢簽協議明天搬進去。
現在錢卻被偷走了,這是拿刀子往她心尖上捅啊!
周蘭花連忙把煤油燈遞給丈夫,蹲下來撫摸著女兒的頭發,拿像小時候哄她的腔調柔聲問,“彆怕啊,爸媽都在,是不是小良打你了?”
池正剛聽了氣得臉色發青。
池音連連搖頭,她爸心臟不好,上一世就是被池強在外麵的一群債主上門打砸後心臟病發猝死的。
想到這麼大動靜池強都不冒頭,一定是拿著那五十塊錢出去揮霍了。
池音感覺心都墜入了穀底。
周蘭花心疼得直嘮叨,“誒,你這孩子,是不是一整天都沒吃飯,你看臉都沒點血色,你小時候就有低血糖,可得注意點啊。”
池音連忙抓住母親的手,“媽,池強去哪了?”
“傍晚你走了後,他沒多久也走了,說這幾天和豔兒都不回來了。”
走了,走了,池強平常不著家會去哪裡?
吆五喝六,狐朋狗友,不是聚眾賭博,就是歌舞廳跳迪斯科,對,這兩個地方總能找著他。
池音慌亂地站起來,使不出多大的力氣人又坐回地上。
手掌硌到抽屜口,劃開一道血口。
但疼痛也讓她身體清醒了些。
周蘭花有些慌的跟上來,“音兒,你去哪?”
“爸媽,我沒事,彆管我,你們睡你們的。”池音腦海中浮現出了池強一塊錢一塊錢遞出去的畫麵,生怕再慢幾分鐘這筆錢都被花光。
池音摸著黑,忍著虛弱,跌跌撞撞的跑出池家。
年初上頭正式批準營業性舞廳存在,全國歌舞廳數量如雨後竹筍冒出,光沿河縣就有三家。
池音跑完這家跑那家,光門票就花了兩塊錢,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嘴唇乾裂,嗓子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