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日光斜斜地灑在營地上。
楊奇偉在親衛的陪同下進入營地。
他雖談不上麵白如玉,但畢竟出身小富之家,從小沒有乾過多少體力活,更不曾日日麵朝黃土背朝天,小麥色的肌膚比之尋常百姓倒是更顯白皙。
今日,他身著一襲藏青色長衫,衣角隨著微風輕輕擺動,腰間係著的暗紋絛帶若隱若現,在一眾流民粗布麻衣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雅致。
雖未著冠冕,僅用一副銀絲纏就的發箍將如墨長發束起,但舉手投足間,既有武將的英氣,又不失文人的儒雅。
隨著他踏入營地,肖青立刻向身旁的王尚喜拱手告彆。
他腳步匆匆卻不失穩重地迎上前去,抱拳行禮,聲如洪鐘:“左營統領肖青,拜見教主!”
肖青聲如雷霆,讓周圍不論是正在吃飯,還是已經吃飽的流民,都紛紛從驚訝中反應過來。
很快有人反應過來。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率先反應過來,膝蓋重重地磕在地上,滿含感激地叩首:“多謝教主收留!”
緊接著,人群如同被風吹倒的麥浪,黑壓壓地跪了下去。
一位懷抱嬰孩的中年婦女,淚水無聲地滑落,沾濕了衣襟:“教主真是活菩薩啊!”
一時間,“小民拜見教主”“教主安好”的聲音此起彼伏,在營地上空回蕩。
對此,楊奇偉已經習慣,甚至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在這個國家,幾百年根深蒂固的思維與生活方式,絕不是那麼容易改變。
楊奇偉神色平靜,抬手示意:“諸位父老鄉親,無需如此大禮,我聖教不興跪拜之禮,都起來吧。”
然而,他的話卻讓流民們陷入了短暫的迷茫。
那些還未跪下的人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已經跪下的人,也僵在原地,眼神中滿是猶豫。
楊奇偉沒有再多解釋,目光緩緩掃過人群,最終定格在一位背著孩子的婦女身上。
那婦人約莫三十歲,身形壯實,常年勞作使得皮膚黝黑,麵容雖不出眾,卻透著一股堅韌。
她身後的男孩五六歲模樣,怯生生地躲在母親身後,隻露出一雙好奇又害怕的眼睛。
楊奇偉緩步上前,在男孩麵前蹲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嚇得渾身發抖,將自己藏得更緊,但又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偷偷打量著眼前這位氣度不凡的人,卻始終不敢開口。
婦人見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連忙將孩子拉到身前,一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一邊焦急地說道:“二蛋,教主問你話呐,還不告訴教主。”
在母親的安撫下,鐘二蛋稍稍鎮定了些,聲音發顫:“我,我叫鐘二蛋。”
“教主,二蛋這孩子從未見過您這樣的大人物,有,有些失禮了,還請教主見諒。”
婦人陪著笑臉,眼中滿是緊張,同時溫柔地撫摸著兒子的腦袋,那份濃濃的母愛,從指尖緩緩流淌出來。
“無礙。”
楊奇偉笑著擺了擺手,溫和問道:“這孩子可曾上過學,讀過書?”
婦人苦笑著搖頭,眼中滿是無奈:“教主說笑了,我們這樣的人家,哪有讀書的機會。且不說束脩之資,光是筆墨紙硯、書籍,哪一樣不是我們負擔得起的?”
楊奇偉微微頷首,表示理解。
在這個年代,書籍和筆墨紙硯,才是普通百姓讀書最大的阻礙。
書自然不用說,價格較為昂貴。
浙江生員張岱曾在《陶庵夢憶》中記載:購&bp;“四書五經善本”&bp;一套花費&bp;1.5&bp;兩,為家中半年膳食費。
生員家庭尚且如此,更何況普通百姓。
而筆墨紙硯更是長期消耗品,絕不是一般家庭能負擔得起。
思索間,他輕輕抬手,掌心赫然出現一把芝麻糖。
鐘二蛋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微張開,眼中滿是驚訝與渴望。
在這個年代,芝麻糖的價格遠高於普通米糖,對於普通家庭的孩子而言,可是難得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