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目標是很乏味的,尤其是在青檸還未長成大姑娘的現在。
修完新宅後的淩晨突然發現自己沒事乾了,打仗太危險、種地太辛苦,很難想象他在大周居然也會產生就業迷茫。
除了隔三差五的和劉文越…嗷就是那個來抓自己的劉捕快,除了和他還有縣衙裡的捕快衙役們在城裡喝喝酒、吹吹牛逼之外,淩晨每天就是待在家裡喝喝茶、釣釣魚、遛遛馬。
自從回來以後,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太平日子過的其實還挺安閒。可也不能一直安閒啊,這都快淡出個鳥來了!
臨潁縣城也不是沒有娛樂項目,青樓是正經生意,賭坊也挺火爆,個個都是人滿為患的場所。可淩晨既不好賭,又怕染上花柳病,隻能望門興歎。以前還能當個宅男,抽著利群在王者峽穀問候傻鳥隊友的雙親,現在……
唉!著實是沒有一點意思。
最重要的是,他帶回來的退伍費已經花掉了一大半,再不乾點啥,就要帶著青檸雙雙返貧了。
“唉!”
一念及此,淩晨就有些惆悵,不禁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端著酒杯站在二樓雕窗前,望著樓下街上的熙攘人群,感慨萬千。
這讓同在雅間喝酒的劉文越和幾個捕快齊齊懵逼。
“淩兄如今從軍回來,家中資產殷實,尊夫人賢惠體貼,己身又名滿鄉裡,衙中、綠林俱深敬服、多有往來。還有何事值得淩兄長籲短歎?”
淩晨望著起身來到自己旁邊的劉文越,搖著頭說道:“人生在世,豈有一直順心從意的時候?想當初我在壽春府和唐軍廝殺之時,雨絲映刀光,泥灘陷鐵蹄。那時我腦子裡隻想回家過太平日子。可如今真過上了清閒生活,卻又有些懷念那種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了。”
劉文越疑惑的喝了一口杯中酒:“身上……什麼?”
“嗐!不說這些煩心事了,喝酒喝酒。”
二人碰杯對飲,又雙雙坐回了座位上。雅間四角的曲架上放著蘭菊盆栽,粉紫珠簾遮著月門,胭脂味飄蕩在空氣中,簾子裡麵是一位女子,正在素手撥弦。琵琶輕響,檀煙嫋嫋~
在這裡吃飯不便宜,但是劉文越他們幾個吃飯喝酒、聽姑娘彈曲兒是不要錢的。至於淩晨……又不是他請客,關他什麼事?
“莫說是淩兄,知縣老爺身份夠尊貴了吧?那可是咱們臨穎縣的天!不也是煩心事一樁接一樁。”另一名姓宋的捕快撈了一筷子竹筍地衣拌的涼菜,丟進嘴裡後一邊嚼著一邊繼續說道:
“昨個我去正堂回話,老爺和張縣丞、還有典史、稅課、戶官都圍著桌子上的一張紙愁眉不展,老爺還氣的摔了茶杯,唉!百姓們都覺著老爺威風,可這背後的難處,誰又能看的到呢?”
眾人聞言都是默默點頭讚同,哪怕是他們這些吃霸王餐的捕快,也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
有些愚民明明犯了王法,卻罵他們是官府的走狗;要是碰上拳腳功夫好的練家子、亦或是凶悍殘忍的流寇,一個傷殘下來,那不就炸了嗎?一家子沒了生計來源,平時又得罪過不少人,日子能好過?對上要小心侍奉,對下還要顧及人情,難著呢!
劉文越也不禁歎了一口氣,他就深有體會。前些日子,縣尉大人讓他去抓淩晨,他敢不去?發現淩晨惹不起後又拿他來頂包,他敢說一個不字?
“來,喝酒喝酒!”
“來來來~”
放下酒杯後,淩晨看向那名姓宋的捕快隨口問道:“宋大哥,可知老爺為何愁苦?”
“好像是知府大人叫咱們縣在北邊裡陽村那兒修一座橋,就在祥符河邊。我聽稅課的老於說,縣裡的庫銀撐死隻夠修一座單洞石拱橋。可祥符河是運河,自汝南到開封、乃至黃河沿岸的客商船隻都要行走,所以必須要修成高拱大橋,橋上能跑驛馬,橋下還要過雙層船。這……這不是讓老爺沒米煮飯,憑空變花嘛!”
這幫縣衙裡的小吏,私下也常常討論職場裡的人和事,十分八卦,同時也消息靈通。
另一名捕快也接上話茬:“哎,我可是聽說,上一任秦知縣走的時候,不僅沒留下什麼,還卷走了兩千兩呢~這庫銀緊張,怕是和他脫不了乾係。”
劉文越輕蔑的說道:“誰說不是呢?咱們老爺也是倒黴,這活還是工部指派下來的,說是撥了五千兩銀子,可縣丞大人實際收到的……嘖嘖~”
眾人見他搖著頭止住了話語,紛紛催促道:“說呀!”
“實際多少呀?”
劉文越見眾人催促,轉頭看了一眼珠簾後還在撥弄琴弦的姑娘後,神秘兮兮的朝著眾人伸出三根手指。
淩晨皺起了眉頭:“隻剩三千兩了?”
劉文越呸了一聲,露出了十分鄙夷的表情:“屁!隻收到了三百兩!上麵那幫人是真敢拿啊!”
眾人聽後無不震驚,就連淩晨也張大了嘴巴。
以前常聽人說,哪裡出了災情,朝廷發糧幾十萬石,自以為做的很好,可實際上到老百姓手裡就隻剩個穀殼了。他還以為是誇張,現在看來,真是這樣啊!
劉文越歎著氣,夾了一塊肉片放進自己碗裡,卻並沒有吃,而是握著筷子繼續說道:“這差事是一定要做的,躲不過去。可銀子從哪來呢?老爺縱使內心不想盤剝百姓,怕也不得不……”
“哎!”
桌上眾人包括淩晨都齊齊伸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劉文越也自知酒多失言,歎息一聲,便低頭乾飯了。
淩晨思索著他們剛才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錢不夠修橋,而橋又必須得修。這種情況下除了想辦法把錢湊夠之外,就隻有在橋上下功夫了。
於是第二天,淩晨就騎著馬從家裡出發,來到了距離望雲鎮三十多裡外的裡陽村附近。
因為地處中原,所以整個潁川府都是一馬平川,裡陽村也不例外。祥符河像一條絲帶,泛著粼粼波光將整齊的麥田桑林一分為二,水麵上時不時的有大小船隻經過,看起來還是比較繁忙的。
但是裡陽村的人卻並沒有什麼商業頭腦,如此繁忙的河段,哪怕在岸邊擺個炊餅攤也能有不少兼職收入。
或許這就是小農經濟的局限性吧。
言歸正傳。要修橋,當然是在最窄處修才能節省成本,可這條河上這麼大的船流量,修的窄了又可能會造成堵塞。
底下要過兩層船,橋洞就必須得高起來,這是繞不開的。可無論是修的高還是把兩岸壘高,都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時間和銀子。工部撥款和縣衙庫銀如果夠的話,馮延也就不會發脾氣摔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