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裡的氣壓有些低,昨日三朝回門的日子,紀小姐送來消息,她被軟禁在世子府裡,不得外出。
林泳思想派人出去打探一二時,才發現他們一行人也被同樣軟禁在了驛館,原本對他們很和善的驛卒像換了副嘴臉,對他們愛搭不理。
被問得煩了,甩下一句都是崇王殿下的吩咐,他們隻不過是按照命令,不放人出入罷了,怎麼?好吃好喝好住不滿意?想要嘗嘗崇州府衙大牢的滋味嗎?
眾人看著對好端端收起來的盟書,內心都有些忐忑。
沒想到啊,崇王居然說翻臉就翻臉,明明剛剛談好的合作,難道因為世子之死,就能立刻變卦?
崇王世子又不是他們害死的,軟禁他們乾什麼?
宋臨川低聲問道:“大人,要不要我帶些人手,趁夜出去看看?咱們對外界發生的事毫不知情,萬一有什麼變故,可就太被動了。”
林泳思沉吟片刻,緩緩搖頭道:“不妥。驛卒既言是崇王的吩咐,想必這驛館內外都已被嚴密監視,此時我們如有異動,豈不將現成的把柄送入了敵人之手。”
宋臨川眉頭緊鎖:“那難道就這般坐以待斃?萬一崇王真有什麼惡意,我們豈不是毫無反抗之力。”
林泳思也有些摸不準事情的走向,他們現在孤立無援,如果崇王真的翻臉,首當其衝的就會是他們這一行人。萬一被扣上謀害世子的罪名,便是直接殺了,都沒處說理去。
進退兩難,真的是怎麼選擇都有風險。
夜已經深了,林泳思的屋內燈還亮著,他派人去找宋臨川過來商量,得到的答複卻是宋大人身體微恙,已經早早就睡下了。
他臉色微變,心中有些不安。
上午還龍精虎猛的人,到了夜裡突然抱恙,這麼明顯的托辭,他除非腦子進水才會聽不出來。
至於為何要稱病不來,他心下了然,定是宋臨川私自行動,帶著人手外出了。
既然驛卒那邊沒有動靜,想來這些人身手尚可,暫時安全,他也權當不知,且等著他們帶回來的消息吧。
反正也睡不著,他索性挑燈夜讀。
李聞溪同樣也睡不著。本來挺簡單的送親任務,現在新郎死了,新娘見不著,他們走不了,困在崇州時間越長,他們能安全返回的概率越低。
換位思考,如果是她的兒子,無緣無故在和親之時中毒身亡,她在找不到真凶的情況下,也會忍不住遷怒,會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沒有這次和親,是不是兒子就不會死。
這是人之常情,對於上位者而言,更是不需要克製他的怒意。殺幾個人給兒子陪葬,再合理不過了。
對於中山王而言,死個把和親使團不重要,隻要能暫時與崇王握手言和,換取一時的太平,幾條人命算得了什麼,反正這裡麵又沒有他的親兒子。
反正也睡不著,她起身披上外衣,推門走出去溜達溜達,絲毫不意外地發現林泳思也沒睡下。
“大人。”李聞溪敲了敲門。
林泳思打開門看到是她,想請她進屋,又突然頓住了。
如果放在以前,他不會有如此顧慮,但現在既已知道她乃是女扮男裝,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多少與他受過的教育相衝突。
他索性掩了房門,兩人直接到院中涼亭坐下,榆樹送來了燭台與茶點。
“聞溪啊?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有安寢?”
“那大人又是為何挑燈夜讀?”李聞溪不答反問。
兩人心照不宣地歎了口氣,都怪糟心的紀家,連嫁個女兒都如此不省心。
“宋大人倒是個心大的。”李聞溪注意到,宋臨川的屋裡燈是熄滅的。
林泳思突然抬頭,用十分複雜的目光望著她,又瞥向一旁宋大人的屋子。
近半年來的配合,讓李聞溪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宋臨川偷偷溜出去了!
得,這幫人也沒一個安分的!不過出去看看也不是壞事,她要是會武功,她早偷跑了。
枯坐無聊,院子裡也不是能讓他們暢所欲言的地方,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沒營養的話,李聞溪打了個大大的嗬欠,跟林泳思告辭,準備回去睡覺。
就在此時,幾聲輕微的腳步聲落在了不遠處最黑的地方,他們貓著腰靠近,似乎是幾個黑影扭在一起。
兩人立刻警覺起來,直到黑影走近,到了有亮光的地方,他們才看清,領頭之人正是身著一襲黑衣的宋臨川,被三個人拽著依然不斷掙紮的,居然是......
紀羨魚!真正的、中山王的親生女兒紀羨魚,原本的和親人選,現在應該在怡紅院裡當花魁的那位。
她怎麼會在這?
不對,應該說,宋臨川把她帶回來乾嘛?
林泳思和李聞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疑惑。宋臨川這番舉動,無疑是給本就複雜的局勢又添了一把火。
宋臨川帶著紀羨魚走近,看到林泳思和李聞溪在涼亭中,先是一愣,隨即苦笑起來:“大人。”
林泳思眉頭緊鎖,問道:“宋大人這是何意?為何會將.......她帶來此處?”
世子已經大婚了,新嫁娘也在宴席上露過麵了,世子妃的人選已定,紀羨魚就是個棄子,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頂著紀氏女的名頭生活了。
現在把她帶來驛館,還有何意義?
宋臨川歎了口氣,解釋道:“大人,我今晚出去,本是想探聽一下世子府的消息,沒想到,剛摸到世子府的偏門,就發現了她翻牆而出,被追得狼狽逃竄。我擔心崇王的人萬一抓住她,再認出她的身份,咱們到時候百口莫辯,便將人帶回來了。”
紀羨魚此時也開口了,她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林大人,求你,帶我回淮安行嗎?我不奢求能回王府,把我關進莊子、送去嶺南都行,求你了,我再也不想回......”
她屈辱地彆過頭,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個醃臢名字。
林泳思聞言,更加頭疼:“你為何會出現在世子府?”
紀羨魚眼眶泛紅,淚水在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世子大婚前夜,我被人迷暈,醒來時就已經在世子府的一處偏院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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