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西門慶當晚在前邊廂房睡了一夜。
到次日早,把女婿陳敬濟安排在花園中,同賁四做管工記帳,換了來招下來讓他看守大門。
西門大姐白日裡便在後院和月娘眾人一起吃酒玩耍,晚上就回到前邊廂房中歇息。
陳敬濟每日隻在花園中管工人,非呼喚不敢進入女眷所在的中堂,飯菜都是小廝送出來吃。
所以和西門慶手下這幾房妻妾都沒有見過。
一日,西門慶不在家,給提刑所賀千戶送行去了。
月娘因陳敬濟一向管工程辛苦,又不曾安排一頓酒席酬勞他,就跟孟玉樓、李嬌兒說:“我要管吧,說我多事;我不管呢,又沒個有眼色的。人家的心肝寶貝好好的孩子在你家,每日早起睡晚,辛辛苦苦,鞍前馬後替你家賣命兒,也沒哪個知心的提出來慰勞慰勞人家?”
玉樓道:“姐姐,你是個當家的人,你不上心誰上心!”
月娘於是吩咐廚房,安排了一桌酒席點心,中午請陳敬濟進來吃一頓飯。
這陳敬濟扔下工程叫賁四看管,徑直到後邊參見月娘,作揖見禮,然後旁邊坐下。
小玉上茶來吃了,放好桌子,果蔬菜脯美酒一樣樣端上來。
月娘道:“姑爺每日管工程辛苦,要請姑爺進來坐坐,也沒得個閒。
今日你丈人不在家,家中無事,置辦了一杯水酒,姑且慰勞姑爺。”
敬濟道:“兒子蒙爹娘抬舉,有甚辛苦,勞娘這等費心!”
月娘陪著他吃了一會兒酒。
月娘支使小玉:“請大姑娘也來這裡坐。”
小玉道:“大姑娘正忙著,說一會兒就來。”
少頃,隻聽房中摸牌的響聲陣陣傳來。敬濟便問:“這誰打牌呢?”
月娘道:“是你屋裡的和玉簫丫頭玩牌。”
敬濟道:“你看她也是沒分寸,娘這裡叫她不來,還在房裡摸牌。”
一不時,西門大姐掀簾子出來,在陳敬濟對麵坐下,敬了一圈酒。
月娘問西門大姐:“你家敬濟會不會看牌?”
大姐道:“他也知道些香臭兒,懂點兒但不精通。”
月娘隻以為敬濟是個忠厚的女婿,卻不料這小夥子兒詩詞歌賦,雙陸象棋,拆牌道字,無所不通,無所不曉。正是:
自幼乖滑伶俐,風流博浪牢成。愛穿大牌奢侈,玩樂享受皆通。
隻有一件不堪:見了美女走不動道兒。
月娘便道:“既是敬濟會打牌,何不進去咱們一起扒眼兒?”
敬濟道:“娘和大姐進去看罷,兒子卻不應當進去。”
月娘道:“姑爺是至親,怕什麼呀?”隨即一起進入裡屋,隻見床上鋪了深紅色氈子,孟玉樓正在打牌,見敬濟進來,抽身就要走。
月娘道:“姑爺又不是外人,彆走,見個禮兒罷。”
跟敬濟說道:“這是你三娘哩。”
那敬濟慌忙躬身作揖,玉樓還了萬福。
當下月娘、玉樓、大姐三人打牌,敬濟在旁邊觀看。
打了一會兒,大姐輸了下來,敬濟補上來接替。
你來我往,打了個不亦樂乎。
隻見潘金蓮掀簾子進來,銀絲鬏髻上戴著一頭鮮花兒,笑嘻嘻道:“我說是誰,原來是陳姑爺在這裡。”
慌的陳敬濟扭脖子回頭,猛然一見,不覺心蕩目搖,魂飛天外。
正是:五百年冤家相遇,三十年恩愛一息。
月娘笑道:“這是五娘,姑爺也起來見個禮兒罷。”
敬濟忙向前深深作揖,金蓮馬上還了萬福。
月娘便道:“五姐你來看,剛出欄的小牛犢把老虎頂翻了,姑爺這手氣沒的說。”
這金蓮走到近前一手扶著床沿兒,一隻手拈著白紗團扇兒,在旁替月娘指點道:“大姐姐,這牌不是這等出了,把雙三搭過來,卻不是天不同和牌?就能贏了陳姑爺和三姐姐。”
眾人正打牌在熱鬨的時候,隻見玳安抱著西門慶的氈包進來,說:“老板回來了。”月娘連忙催促小玉送姑爺陳敬濟打小門出去了。
西門慶下馬進門,先到前邊工地上觀看了一遍,然後踅摸(xuemo)到潘金蓮房中來。
金蓮慌忙迎接著,幫他脫了外套,說道:“你今日去送行怎麼走的那麼早。”
西門慶道:“提刑所賀千戶升任新平寨知寨,整個衛所的人都要去郊外送行,發帖子通知我了,不好不去的。”
金蓮道:“你沒喝酒,叫丫鬟上酒我陪你喝點。”
不一時,放了桌子倆人喝酒,果品菜蔬都擺在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