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斷的灰燼化作流動中的介質,他開始隱隱察覺,那股屬於自己的力量正在越來越近。
四周的空氣仿佛被扭曲抽空,某種熟悉的、龐大的力量隱隱浮現在交錯的空中。塵儘拾唇角的笑意越發清晰。
在磁針倒轉十圈之後,灰燼透出的已是血紅之色,開始在羅盤之上凝成筆畫。熟悉的橫豎撇捺之後仍繼續了下去,最終緩緩在羅盤之上浮現出了一個完整的字。
——“樹。”
塵儘拾緊緊盯著那個字,直到那灰燼消散在上元節的夜中。
樹?
……他要找的人,和樹有關?
世上的樹有成千上萬棵,他要找哪一棵。
塵儘拾掀起長睫下的黑眸,看著這月光下起伏的宮城。
至少,在今天的姻緣佳夜裡,隻有一棵樹是最重要的。
誰會對樹表現特彆呢?
塵儘拾抬腳走去。
…
妙訣緊趕慢趕跑回去守護自己的樹,結果東方耀天這個偽人竟然還沒到。
什麼,他不是要來砍樹的嗎?
妙訣四處張望,忽然聽見一道對姻緣樹的祈願傳入腦海中:“希望耀天哥和公玉秋突然變成兄妹,或者突然成為仇人,姻緣樹啊,如果靈驗了,我這輩子都會擁護你,為你供奉香火——”
妙訣看著抽了根上上簽高高興興轉身離開的鄴彩鳳:“。”
那你這輩子都得擁護我了,朋友。
此刻,東方耀天失魂落魄地走在宮中,他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
“耀天哥!”鄴彩鳳好不容易找到他,提著一盞紅紙燈撲到他身前。今日上元佳節,她特意煉了東西想要送給東方耀天,暗暗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東方耀天垂眸看著這紅紙燈,再看著宮中的旖旎布置,就想到好好的上元佳節他和秋兒竟走到了這般田地,從此以後都有血海深仇籠罩在他們的頭頂——
東方耀天突然發了狠,忘了情,在宮道中狂奔。
他並沒有禦風,而是全憑雙腿,大步流星地跑到殿前庭,看到夜色下仍然矗立的姻緣樹。紅絛搖曳輕飄,落在他眼中卻成了蕭索意味。
東方耀天猛然抽出腰側佩刀,仿佛隻要在樹乾上留下一道疤痕,就能銘記這一天,銘記他們的殤痛——
旁邊忽然伸出一腿飛了出來。
“你有病啊?!”
妙訣連忙踩在他腳上,把他刀打掉。
塵儘拾過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
“人家樹招你惹你了?”妙訣想問這個問題十年了,“你要砍不能砍自己嗎?”
少女維護姻緣樹的樣子落入眼中,塵儘拾的眉梢微微揚起一點。
“芊芊,你不懂,你不懂……!”東方耀天根本不在乎自己□□上的痛,於是他用自己的血肉拳頭,直接搗向樹乾。
妙訣:我在乎啊!神經!
男主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帶著風係強勁的助力猛地向樹乾捶去,妙訣的手腳根本追不上他的拳風,心中不禁大罵。
姻緣樹與她共感共生,這一拳下去她的腰子絕對要碎。
就在拳頭即將落下之時,她忽然急中生智,定睛看他拳頭,在識海中一瞬倒撥。
小矮人,誰給你的勇氣!上次雙腿突然變回八歲難道還不夠長記性。
妙訣靈骨承載的回溯之力已經再次升級,這次局部單位的瞬間回溯比那次還要長,於是當東方耀天的重拳落在她樹上的一瞬間,化作了三歲的奶拳。
轟向樹乾!
“啊!”東方耀天骨折了,捂著手跌坐在地上。
塵儘拾:“………”
樹沒有異常,但人有弱智。
妙訣挨了軟綿綿的Q彈一擊,放鬆下來。
轉頭一看,發現反派也在仰頭看樹。
怎麼今天一個兩個都這麼關注她的樹?
塵儘拾站在香台前,揀起三根檀香,指尖灰燼一湧,嫋嫋煙火就飄了起來。
他遙敬晨光熹微中平靜的姻緣樹,瀲灩的桃花眼含著笑,心中悄悄開口:
“他們都不殺老皇帝,那我就殺了哦——”那人玉麵佛陀般的笑容如春花一般,對樹祈願,“然後我就栽贓給公玉秋,讓他們成為彼此永遠的殺母弑父仇人。”
妙訣:“???”
這該死的男人還在繼續祈願:“樹啊樹,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想必是支持我的。那麼你會保佑我的……姻緣嗎?”
妙訣:你覺得呢??
她麵無表情地握住了自己識海中的頂芽。
塵儘拾垂眸,拾起香台上的搖簽筒,長睫落下一小片陰影,心頭泛起微微的熱意。
他微微搖晃,簽筒跳出一根,簽麵轉過來——
上上簽。
塵儘拾心底湧起說不出的愉悅,仿佛他錯過多年的春天正在降臨。
然後,這根簽就忽然自己退回了筒裡。
時間回到了剛才。
“?”又開始了是吧。
他重新搖了一次,這次竹簽跳出來,仍是上上簽。
然後仍退了回去。
塵儘拾搖頭一笑,怡然自得地又搖了一次,竹簽跳出來:
——“大凶”。
他麵無表情。
低頭看著簽筒,有本事時間再倒回去一次,他重搖。
然而四周風平浪靜,晨光透過樹影,遠處少女背著手悠閒走開。
他手裡的大凶簽穩穩當當地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