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是生物為滿足食欲而發起的進攻行為。
野獸會狩獵,人類也會狩獵,但目標通常是其他物種。
若是以同族為目標,便隻能稱之為怪物。
一道鮮紅之徑從外向內,以筆直姿態刺入白之城所在領域,就好比畫家不小心帶出的錯誤筆痕,沿途留下無數斷壁殘垣與血腥赤紅。
童年繪本裡的勇敢紅王,已然墮落為率領怪物集群吞食無數生靈的血之暴君。
嘔——
目睹這一幕,剛站起來的一色茜立刻捂住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哪見過此等畫麵,她幾乎無法抑製胃部湧上的強烈反嘔,迅速倒退數步癱坐在地,整個人顫抖不已。
禦劍與百合香默默注視著下方,這是何等觸目驚心的地獄繪景。
鮮紅怪物們將被俘獲的白之城居民集體押送到一處水池邊,裡麵空空如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但很快就被填滿,用死亡與鮮血。
怪物們毫無憐憫地咬斷所有俘虜的喉嚨,用力踩踏它們的身軀,甚至把還活著的俘虜生生撕裂,伴隨淒厲至極的慘叫悲鳴,無色透明顏料從死者體內傾瀉而出。
饑渴的紅王四肢並用以野獸身姿爬進水池,頂盔摜甲的身軀完全沒入其中,如同浸泡在酒池裡的古之暴君不斷大口暢飲,持續吞噬著畫中生靈的血與存在,也即構成它們本質的一縷色彩。
漸漸地,覆蓋紅王全身的日式大鎧多出無數尖刺,顏色也從鮮紅變作近乎漆黑的暗紅,仿佛每一塊甲片都沾滿乾涸血跡,猙獰而恐怖。
其身形膨脹數倍有餘,高度堪比一台重型卡車,龐大質量輕易踩碎堅實地麵。就連所持兵器都從原本碗口粗細,變得如羅馬柱般沉重龐大。
此刻,紅王手中提著一柄通體暗沉的赤色鐵棒,上端遍布形似獠牙的暗金釘刺,輕易便能撕扯下大片血肉,重量更是驚人,單單隻是揮舞就足以掀起令人站立不穩的狂暴烈風。
低頭看看不過全長不到五十厘米的調油刀,禦劍表情變得如封凍之湖般無比冷硬。
修羅之夢雖然折磨人卻有無數次重來的機會,眼下倘若被眼前這怪物錘上一記……
呼——
長長吐出口濁氣,仿佛要將恐懼等雜念皆儘吐出。
禦劍知道不能再等,任由對方繼續吞噬下去,且不說其實力會成長到什麼程度,自身揮劍的銳氣都將被消磨殆儘。
畢竟,我隻是個弱小的凡人……
這麼一想,忽然感覺輕鬆起來,以凡人之軀挑戰凶殘怪物,還有什麼能比這更青春熱血的?
胸腔內升起一股熾熱,耳旁隱隱響起海浪的聲音,並非海浪,而是血液,如長河大川般奔流猛進的血液。
嗒,禦劍踩住天守閣最高層護欄,整個人屹立在迎麵吹來的冷風中,以渺小的凡人身姿俯瞰下方恐怖駭人的鮮紅暴君。
雙方四目相對,即使隔著遙遠距離依舊能感受到彼此心中沸騰的殺意。
那麼,便戰吧!
禦劍的衣袖忽然被扯住,轉身卻看到愛染百合香臉上表情,她手握著那支來自現實的畫筆。
少女示意他稍等片刻,將畫筆懸停在調油刀上方。
禦劍一愣,隨即看到調油刀的輪廓開始波動。
這也行?
他倍感意外,又覺情理之中。
這個常世的本質終究是一幅畫,所以手中這把繪畫工具能輕易破壞畫中存在,而百合香帶進來的畫筆也能修改畫中事物。
調油刀本身雖來自現實此刻卻也置身畫中,理論上擁有被畫筆改變的可能。
以此類推,能不能直接把怪物改成毛絨小熊?或者把人畫成超人?
百合香遺憾地歎了口氣,一如既往猜出禦劍心中所想。
她抬起右手,數枚指甲已然崩裂,傷口流出股股鮮血,顯然是才出現不久的新傷。
禦劍下意識想抓住百合香的手卻被她阻止,少女的眼神溫和而堅定。
“沒關係,隻是輕傷而已。”
“即使是普通的畫中生物,隻要它們主觀不願意接受改變,就很難對其施加影響,甚至會反過來因此受傷,何況那個怪物看起來就不普通。”
“同樣,像我們這樣來自現實的人也無法被畫筆改變,否則就不必讓禦劍同學一個人戰鬥了。”百合香臉色越發蒼白,手中動作卻沒有停止。
“但隻是物品的話,似乎還有一點可能。”
百合香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吃力,這種改變顯然並非毫無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