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一旁的二憨小聲道:“千川哥,臨江縣,不是被胡羯人屠了麼。”
“我們全家出城走散了。我被裹挾到了這裡,實在活不下去了才、才進了城。”
接下來的事,不用她說雲千川已經明白了。
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家境殷實。因胡羯人入侵,他們舉家僥幸逃出城,沒逃的則被胡羯人屠了城。
出城後,她一家人跟隨災民來到了薊縣城外。
城外十餘萬難民,聽聞都有易子而食的。
“你識字,農書看過沒。”
“看過,我家在臨江多有農田,《農政》《考工記》《天工開物》《夢溪筆談》我都看過。”
路上,雲千川點點頭,彆的沒有再問。
青竹幫在城郊還有一處廢棄銅礦,才是雲千川心心念念最想得到的機會。
若不是山貓站出來打岔,雲千川已經跟刀疤李請求,讓自己去經營那座銅礦了。
她說她叫顏徽音,官宦世家的小姐。
識字是最重要的,以後自己煉銅冶鐵,她都能幫得上忙。
這衣衫單薄的姑娘,小心翼翼的跟在雲千川後麵,二憨悻悻的落在後麵。
西城一處破敗的茅屋,四處漏風,隨時都要倒塌的樣子,那是雲千川的家。
這房子的原主人去年得了瘟疫,全家死絕。
都說雲千川膽大,帶著二憨鳩占鵲巢的住了進來。
實際上,是他們無家可歸。
對於兩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哪裡還管得上是不是爆發過瘟疫,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不錯了。
這一路上,顏徽音都非常緊張。
她聽說過青竹幫,也知道幫眾都是乾什麼的。
一群無惡不作不得好死的混混,聽說許多幫眾前腳娶完媳婦,沒幾天玩膩了就給賣了。
當初在城外,人牙子用半袋小米把自己帶進了城。
顏徽音想著,若是能被大戶人家挑中做個妾室也就認命了。
誰知她聽說要被帶去了麗春院,寧死不從。
好在她自幼跟高人學習過易容術,可以說是能以假亂真。
於是,她悄悄的化成了一張麻子臉,本想以此自保。
誰知她還是低估了青竹幫這幫畜生的底線,那個叫山貓的,壓根就不在乎。
若不是雲千川,顏徽音的下場可想而知。
兩間破舊的茅屋,東邊是倉促搭建的草棚兼顧夥房。
一進門,二憨識趣的一頭拱進了草棚,將堂屋讓了出來。
茅屋昏暗、臟汙不堪,臭氣撲麵。
雲千川一路都是眉頭緊皺,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著自己目前的處境。
亂世、吏政腐敗、邊境重鎮、難民圍城、外敵虎視眈眈...
開局,就疊滿了buff啊,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腦子裡想了幾百種穿越者必備致富經,最後發現在這樣的亂世,都是個屁。
顏徽音一進屋便利索了起來,她在牆角找了個禿毛掃帚,搶著乾活。
“夫君你歇息著,這些活讓我來。”
一個官宦之家的小姐,手腳突然麻利了起來。
雲千川看得出,平日裡她沒有乾過這種粗活,但是做的格外賣力。
她害怕再次被賣,隻是想讓雲千川覺得她還有些價值。
雲千川隻是靜靜地看著,並沒有幫忙的意思。
小半個時辰之後,屋子裡被打掃了出來。
實際上,家徒四壁的茅屋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
顏徽音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原本就有些臟汙的臉上,更是成了小花貓一般。
不過,細看之下依舊是難掩那清麗的麵容。尤其是一雙眼睛,明亮靈動。
原本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被生活生生磨成了世俗的樣子。
雲千川不知道她這一路上都經曆過什麼,但清楚在外麵這吃人的世道中,她一定見慣了人性的惡。
不然,她不會這般的對自己。
謹慎,總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