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頻繁之處,也是消息傳播最迅疾的地方。
然而金丹圓滿斬殺元嬰真君這種消息,自傳播開後,聲勢便迅速蓋過其他所有消息,如一聲巨雷隆隆,傳遍四域四海。
長壽宗掌門陳登鳴的威名,頓時就此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四處打響。
諸多不信者有之、質疑者有之。
但隨著陳登鳴此前乾掉三聖宮聖子譚象坤的戰績公示出,再加之三聖宮對外發布出的絕殺令,登時諸多不信的修士,也很難不去相信。
不過在這同時,也是有另一種聲音在傳播。
這聲音提及,當初與長壽宗主一同並肩作戰者,還有蘇顏焰、封青波以及龍靈島龍尊等其他元嬰真君。
這則消息的傳播,倒是令長壽宗以金丹圓滿斬元嬰的事件震撼性減弱了不少。
然而更多人都是先入為主的盲從者,這後來消息的傳播,也終究隻有少數人聽了進去。
…
邊城據點內。
小雨迷蒙。
雨聲淅瀝裡,水珠由宅院的斜簷串瀉下來,在鶴盈玉麵前織出一麵雨簾。
雨簾對麵,蘇顏焰於靈湖畔亭亭俏立,輕盈踏在濕潤的草地上,沐浴小雨之中,秀眉輕蹙道。
“如今看來,顯然是有人在推波助瀾,要將我們長壽宗推至風頭浪尖上,陳師侄反倒是成了突破口,再怎麼辨彆,也是無用,三聖宮也將這把火徹底燒到了我們長壽宗頭上”
鶴盈玉低眉垂首,眼睛餘光瞥著前方踏在草地上一對白玉般的赤足,緊張道。
“師叔,那該如何是好?三聖宮元嬰真君眾多,還有那傳聞可一氣化三清的化神三聖,而今對我夫君下出絕殺令,豈非已是危險至極?”
她話語一頓,俏容間浮現憤憤之色道,“這些亂傳消息的勢力,真是可惡,完全是落井下石,見不得我們長壽宗好!真想把他們都揪出來!”
蘇顏焰柔美聲音像仙曲般從前方傳來,“揪出來也是無用,說不好就是我們己方陣營傳播的消息。
初祖師尊此次強勢走出破碎天仙界,重創血神,滅了天晶道君,那天晶道君雖是有轉生重修的可能,卻也至少三百年內再無威脅。
這等戰績,再加之陳師侄也表現出巨大潛力,風頭正勁,我長壽宗便可謂是朝氣蓬勃,既壽永昌,誰不忌憚.”
蘇顏焰搖搖頭,幽幽一歎,“初祖滅域外化神,陳師侄滅域外元嬰,這都是有大功。
按道理,接下來我長壽宗蟄伏低調一段時間,也無人可說。
但如今被推至風頭浪尖,那三聖宮非要主動找我們長壽宗報複,這就是我們接下來想要蟄伏低調,也很難辦到了.”
鶴盈玉微惱道,“造謠的人會造謠,三聖宮的人難道都傻嗎?殺死那三聖宮聖子譚象坤的功勞,都已被龍靈島龍尊領了。
這也不是什麼保密情報,稍稍一查也就知道,怎能全賴在我夫君頭上?”
蘇顏焰伸出白皙素手,接過幾滴雨水,緩緩轉身道,“因為三聖宮也已覺察到我們長壽宗的威脅,相較於我們長壽宗,龍靈島確實不算什麼了。
三聖與域外魔尊,又是相交莫逆,三聖宮對我們長壽宗掌門發起絕殺令,必然也有與魔宮聯合。
陳師侄究竟是獨力殺死三聖宮元嬰真君,還是與人合力,都已不重要.”
話罷,眼見鶴盈玉俏容浮現擔憂,蘇顏焰搖頭一笑,“放心吧,陳師侄如今已隨初祖而去,再歸來之時,想必已是元嬰了,三聖宮即便是蓄意報複,也很難得逞。”
她說到這裡,突然又一怔。
是了。
陳師侄若是歸來後已成元嬰。
豈非便與她是同輩了,日後便要以師姐師弟相互稱呼了。
這樣一來,陳師侄往日在自己麵前低眉順眼,畢恭畢敬的姿態,豈非就要改變了?
她也無法再於一些場合佯裝維持師叔的威嚴了。
如此思量之間,蘇顏焰內心一陣莫名心緒滋生,眸光深深凝望了一眼佇立廊角的鶴盈玉,又逐漸上移,越過水珠飛濺的綠瓦,視線送入遠處迷蒙天邊。
隻覺每一個此刻真實的景象,未來未必真實。
因為環境都在變,人也在變。
人心呢。
人心是否可長久不變……
人心或許可以長久不變,初心不改,但一個人的自身命數,卻是變幻莫測,飄渺難言的。
人的命數都是如此,遑論天命?
天命更是難以測度,玄奧莫測,很難揣摩。
然而天道宗初祖天靈根曲神宗卻有大才,曾依據天命創出《天道訣》,受命於天,可借天威天罰之力攻伐護體,堪比天道化身,戰力驚人。
喬昭獻雖說與陳登鳴相交甚篤,卻也不可能將自家宗門鎮派秘典《天道訣》相告知的,隻是將自身對天命的諸般理解講出。
即使如此,這一番交流下來,陳登鳴也是大有所獲,對天命一道有了基礎了解。
結合天壽一道,他也能衍生出更多對壽命兩道的理解。
投桃報李之下,陳登鳴同樣是將自身對天壽一道的理解和感悟,講述給喬昭獻。
至於日後誰有能耐領悟彼此的道,就全看各自的悟性了。
最終,初祖按照約定,將喬昭獻送去天壽殿內,獨留陳登鳴一人在天命殿中。
“初祖,在這天命殿內,我想先初步修行二十年。”
陳登鳴獨坐殿心,傳出神識與初祖溝通道。
他總共有四十五年天時資源,可供揮霍,消耗二十年用來參悟天命殿。
若是無法參悟命數,掌控天命之力,那也證明他與天命一道無緣了。
各類道統,均是細分出好幾道,並非需要完全掌握道統,才可最終證就大道。
獨走一道或是兩道都行,但若是能完全掌握道統,自然也是更強。
此時,隨著初祖開始調動天時,周遭歲月留痕氣息逐漸濃鬱,陳登鳴迅速掐訣,施展《改版天女散花術》以及《改版撒豆成兵術》,凝出三大天仙分身以及一道武仙分身。
一道道閃爍青藍光芒的天仙分身,迅速分布他身周,環繞他而坐。
通體繚繞銀光的武仙分身則與他相對而坐。
二十年的天時資源,不能浪費。
他本尊參悟天命一道之時,三大天仙分身則均是可抓緊時間修行,武仙分身則可趁機繼續參悟《七無絕境》的無心一道。
突破到元嬰境後,金丹篇的《長壽功》已是無法再繼續修行,轉而需要開始修行長壽宗的鎮派道法《天仙訣》。
《天仙訣》需要修行的就是三萬六千個穴竅,於穴竅中養蘊元嬰之力。
陳登鳴作為長壽宗掌門,這鎮派道法自是隨身攜帶的,因為這道法,就記錄在【長壽玉璽】之內。
此刻,陳登鳴召出【長壽玉璽】,輸入一股天仙道力進入其中,登時純白無瑕,寶光閃爍的玉璽表麵毫光大放。
下一瞬,光芒中浮現出無數密密麻麻的小點,肉眼難以辨彆。
以天眼通一經查看,才發現均是一個個活動的小字,宛如漫天飛舞的天仙,無一不巧奪天工,經營出一種仙靈神聖的氛圍。
三大天仙分身,登時聚精會神開始參悟玉璽中透射出的《天仙訣》,逐漸進入狀態。
“分身都是繼承我的智能思維,這《天仙訣》應當不難領悟.”
陳登鳴觀察片晌後,感覺四周的歲月留痕已濃鬱至將他與分身完全包圍,仿佛有種時空扭曲割裂感,時間好似逐漸正在變慢。
在這宛如時空錯亂之間,天仙道力好似也發生了細微紊亂,令人心靈浮動。
陳登鳴頓時感到意象之中,似有個蒼莽無垠的巨大原始之地,若隱若現.可見華麗的宮殿、神秘的廟宇,眾多山巒和絕壁環繞下顯現出靜謐和蕭條的山門,還有空氣中彌漫著的宛如祥雲般的一股股氣息。
這氣息,他不陌生。
曾經一縷祥雲氣息,就助他金丹內凝了元嬰,而今意象中的這蒼莽之地,竟是如此之多。
然而更多地域,儘是廢墟,呈現出一片殘垣斷壁、石柱淩亂的景象,還殘留著一些碎裂的石磚、堆積成山的草木和一具具沒有生命跡象的屍骸。
“這是.破碎天仙界?仙人屍體?”
看到那一具具屍骸,陳登鳴心頭一震,旋即又冷靜下來。
破碎天仙界內的人,未必就各個都是仙人。
就好似修仙界中,也未必人人都修仙,也還有大量毫無靈根的凡人。
“你看到破碎天仙界了?吾借用天時,泄露天仙界的氣息,你能看到也是正常”
這時,初祖的聲音傳來,語氣略帶一些蕭索,“仙人已死,這世上應當再無仙了,否則五大正仙道統豈會至今還破碎.”
“世上無仙?”
陳登鳴詫異,“既然無仙,世人為何還要修仙?是因想自己成為仙人,自此再有仙?”
初祖一怔,旋即陷入沉默,有些好笑,又有些觸動,不知陳登鳴這是初生牛犢,還是真的信心滿滿。
說起無仙,他的心緒是帶著一點悲愴和迷茫的。
越是修行,越是心懷敬畏,越是感到往後修行的無力,未來能否突破合道,都是五五之說,遑論仙人。
但陳登鳴卻是因無仙而想成仙,也不知是這小娃娃足夠熱血擁有鬥誌,還是無知而無畏。
不過受這份鬥誌激勵,倒是的確也感染到了他。
陳登鳴見初祖沉默不作答,當即也沒再叨擾老人家。
他也不知初祖在破碎天仙界內經曆了什麼。
不過無論有仙還是沒仙的,都距離他太遙遠,暫且按下不提,老實參悟天命。
“受命於天,借天命而錨定自身命數.”
陳登鳴想到喬昭獻道出的經驗,細細思量,“借天命而掌控自身的命,這不就是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是要借助那天道的掩護,防止有‘手’乾擾抓住自身的命?”
“應該也不止於此,修天命,修的是天命,莫非是要將自己的命按照天命的路數來修行,最終走化身天道這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