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代中國都城皆為匠人營國,方九裡。
周周正正。
宮城位於都城中軸線上偏北,帝王麵南為君。
而六朝古都金陵城卻不同,乃隨地形而建。
分為宮城、皇城、京城、廓城四層,核在中央。
全城南北狹長,並不規則。
因此,金陵城布局,也不似都中長安那般,齊整的分為一百零八坊。
而是以街,以裡存在。
比如,達官顯貴常住的馬府街和常府街。
再比如,曾經輝煌一時的太平裡。
開國之初,隻有開國伯以上的勳貴,六部侍郎以上的朝臣大員,才有可能住在太平裡。
比如榮寧二府。
不過自遷都長安之後,太平裡就沒落了。
但是,也並非完全沒落。
因為出了太平裡,再出了太平門,臨著玄武湖,就是前江南第一家,甄家的府邸,甄園。
甄園北以玄武湖為內湖,以紫金山為院牆,南則以金陵城門太平門為垂花門。
氣魄之大,格局之高,放眼國朝,除了都中長安的皇城外,再無出其右者。
不過,自甄家奉聖夫人薨逝,甄家滿門被逐出甄園後,這片興盛了六十多年,曾經賓客盈門的朱樓高台地,就漸漸陷入了沉寂。
金陵權貴無數,不知多少人眼紅這片氣運鼎盛之地,卻無人敢伸手覬覦。
因為這片園子,實在是太過富貴,更甚尋常皇家園林。
數月來,太平門以北之地,一片寂寥。
唯有湖光山色,孤芳自賞。
直到今日……
堪比親王府規製的大紅朱門,再次緩緩打開。
隻是,朱門上的牌匾,卻已不再是那塊敕造甄府的牌匾。
而換成了另一塊,慈園。
站在門前,看著這兩個字,賈環不大清楚隆正帝到底是什麼心思。
這是在表明,他雖乾翻了甄家,但依舊不忘奉聖夫人當年對天家的慈恩嗎?
“進府!”
賈環一揮手,便領著一眾人從大門入內。
甄家人才搬出去沒多久,人氣並未散儘,不似金陵城的賈家老宅,幾十年沒主子在裡麵住了。
一百寧國親兵魚貫而入,隨行的寧國府仆役、丫鬟、嬤嬤們也各自歸位。
在此之前,提前一步到來的賈芸、賈荇與地頭蛇李鐘,已經尋了三四百本地的仆婢,將甄園……現在的慈園,清理了好些遍。
之前被抄家抄空的家俬擺設,也重新布置妥當,花木修剪得體。
李鐘乃華亭巨富,也是富庶了幾輩子的富家子弟,這方麵並不缺少經驗。
所以,當賈環領著家人親隨入園後,看到的便是煥然一新且富麗堂皇的園子。
“有心了。”
站在門樓下,目睹贏杏兒的鳳輦並十數架八寶簪纓香車一架接一架的繞過照壁,駛向二門內宅後,賈環對李鐘道。
李鐘今日在青溪碼頭上,再次見識了賈環的威風,自然愈發謙卑,躬身笑道:“三爺客氣,都是在下應該做的。”
賈環點點頭,看向一旁的賈芸、賈荇哥倆兒,這兩個族侄,如今看起來愈發沉穩。
不過,這哥倆兒和李鐘、李威、李元三人的氣息,似不怎麼融洽。
站位明顯的涇渭分明……
賈環若有所思的問道:“你們在金陵可還習慣,有什麼心得沒有?”
賈芸與賈荇對視一眼後,對賈環道:“三叔,習慣自是習慣,若說什麼心得……應該就是,江南人太富了。
比都中長安的百姓,富的太多。”
賈環一挑眉尖,笑道:“怎麼說?”
賈芸麵色沉著,想了想才開口,道:“三叔知道,侄兒雖亦是榮國子孫,家中也曾分過二畝地,一處宅,應該說,也算是不錯的了。
但侄兒父親過世後,家裡的日子卻過的苦巴巴的。
一年到頭來,唯有過年節時,才能吃頓好的。
荇哥兒和侄兒也一般。
都中長安百姓,多是侄兒這般,甚至好些還不如。
但侄兒近旬日在金陵城逛了逛,專撿普通百姓住的街道去逛。
卻發現他們日子過的當真鬆快。”
賈環道:“會不會是因為住在大城裡,都有事做,才這般鬆快?”
賈芸搖頭道:“侄兒原也這般想,可後來和荇哥兒專門去了趟城外農莊,結果發現……那裡的百姓居然更愜意?比城裡百姓過的還好……”
眼神有些迷茫……
賈環看向李鐘,笑道:“你沒同他說說怎麼回事?”
李鐘笑道:“芸二爺在自己琢磨,我便不好多嘴。便從家裡招來親隨,引著芸二爺和荇二爺多轉轉。”
賈環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他拍了拍賈芸的肩頭,笑道:“芸哥兒,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你李哥是個好的,又見多識廣,記得多跟他請教。”
賈芸聞言,頓時羞愧的低下頭。
對於賈環新收的三李,也就是李鐘、李元和李威,他並不放心,甚至並不怎麼喜歡。
李鐘還在其次,那個李元,才被他當成心頭之患。
李元是賈家三姑奶奶的兒子,賈家三姑奶奶雖是庶出,但賈環從不在意這些。
所以論起來,李元和賈環是親姑表兄弟,比他這個三服之外的族侄親多了。
雖然現在賈環還沒認可李元的身份地位,但隻要他作出功績,不過是早晚的事。
到那時……
除此之外,他也的確不放心這些新來的……
“芸哥兒,咱們賈家的事業,將會大到你抓破頭皮都想不到的地步。